连我都傻眼了,这是哪门子考法?
“怎么没有?这是我独创的殷式学习法,超有效的。不服气的话,就换你考我好了,这样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在骗你了。”殷扬这个妹妹怎么和他一点都不一样?真是奇特。
“考就考。”他一把抢过殷语手中的课本,开始翻了起来。
“等一下。如果我答对了呢?”
“随你啦,大不了我也学狗爬。”
“那可不行,你只剩一手一脚的,怎么爬也不像狗啊!不如这样,如果我答对了,表示我的殷式学习法很管用,那你就要每天接受我的训练,把这一招也给练会。如何?”
这个鬼灵精怪居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不禁替她担心,但看到殷扬一点也不在意,我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好啦好啦,没见过女生像你这么机车的。听好,Phenomenon,在第几页?”
“九十二。”
“Irregulzrity呢?”
“一○八。”
“Starvation?”
“二三六。”
“Communication呢?”
“没有。”
“没有?”
“那是国中课本的字。”
歆杰把课本丢在床上,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怎样,承认我的殷式学习法果然管用了吧?你服不服?”
殷语得意得有点忘形了。
只是歆杰根本不理她,气得她抓起他裹着石膏的手猛摇,一边大叫:
“李歆杰!你到底服不服,你说,你说呀!”
我还来不及制止她,只见歆杰动作很快地,用另一只没有裹石膏的那只手抓住了殷语的手,企图将她拉开。
只见他的手一碰到她,她就像触电一般震了一下,很快地放开了。
过了几秒钟,殷语犹不放弃地说:
“你敢说话不算话,你就是孬种。“
“谁说我说话不算话?我服了,总可以了吧!”
“那好,以后我就每天过来,把我的独门绝活传授给你喽!”她高兴地转向殷扬说:“哥,我收到我的第一个徒弟了,你们不帮我庆祝一下吗?”
殷扬宠溺地笑着说:
“麦当劳的冰旋风?”
“冰旋风?今天麦当劳恐怕没有,我看就可乐加苹果派吧,歆杰也要哦!”她自作主张地替歆杰也要了一份。只是歆杰恐怕不会领情。
“那我们去买,大概要半个多小时,你们在这里不要吵架哦。”
我被殷扬连推带拉地走出家门。我实在有点不放心让他们独处,万一真的吵架又没有人劝架,那可怎么办?
“你一定觉得我妹很奇怪。”殷扬搂着我的肩,过马路时说。
“是有一点,她……和你很不一样。”不只一点,是“很”奇怪。我只是不太好意思明讲。
他大笑:“没关系,你直说无妨,就算在她面前说,她也不会介意。”
我讶然地眨眨眼。
“你看得出来吗?她可是穿绿制服毕业的,对于读书,她有她的一套方法,从来不用我操心。我倒是曾经为了她的服装仪容,而被请去学校训导处好几次。”
“她从小就这样吗?”
“或许吧!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是同父异母吗?殷语十三岁以前都住在香港,后来才来台北和我同住。应该这么说吧!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继母,本身就是这个调调,我想她多半是受了母亲的影响。”
“原来如此。”
麦当劳果然没有冰旋风,因扼制冰机“五分钟前”刚刚坏了。
怪哉,殷语怎么会未卜先知?
※ ※ ※
往后殷语果然如约定的每天报到。
我逐渐发现,在她的奇装异服底下,其实有颗聪明的脑袋瓜子和一颗善良的心。
在她的“淫威”之下,歆杰倒也多少读了一些书。
她和歆杰的年龄相当,照理说应该可以合得来,可是两个人只要碰在一起,就有斗不完的嘴,吵不完的话题。
殷语没来,歆杰可以安静一整天不哼一声,对我也是不理不睬的;殷语一出现,歆杰便开始有了表情,嘴巴也会惊人了。
我真是搞不懂他们!
因为殷语,我的时间变多了,偶尔可以溜到餐厅去闲聊一下、睡个午觉什么的。好久没有如此惬意了,上天待我真是不薄呢!
殷扬更贼,他总是暗示她的妹妹在他下班之后过来陪歆杰,这样我们就可去出去约个小会。
有时殷语会用轮椅椎他出去遛遛,我们就腻在家里看看照片,回忆往事、憧憬未来,我们的心因了解而更加接近丁。
他嗅着我的发丝,在我的脸颊印下无数细吻,我深深陶醉着,觉得好快乐。
“歆予,你没工作这一阵子,脸色变得比较好了。”他用手指抚过我的脸庞,引起一阵战栗。
“是啊,我都变懒变胖了呢!”我苦恼地说:“等歆杰好一点,我也该回去上班了。对了,我想另外再找个工作,可是现在经济不景气,就业机会好像不多,我又没有一技之长。”
“餐厅的工作已经够你累的了,你还要找工作做什么?”
“多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呀!而且我还想回去把大学读完。”
“让我帮你!”
“不要,我要靠我自己,我不要成为你的累赘。”
“歆予,我们结婚吧!”他在我耳边低语。
“结婚……”
“嫁给我,你不会是我的累赘,你只会让我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他诚挚地说。
“谢谢你,殷扬。可是,在完成大学学业之前,我是不会结婚的。”
“天啊!”殷扬夸张地跌倒在沙发上,双手遮住了脸,状至痛苦地哀叹着:“那我还要等多久呀?”
“对不起嘛,殷扬。”我抱着他,表达对他的歉意:“所以我才要再找个工作存钱,赶快把大学读完,这样我才能赶快嫁给你呀,好不好嘛!”
他反抱住我,叹口气说:“我能说不吗?谁教我的小公主如此向学又意志坚定呢?唉!苦守寒窑十八年,可怜喔!”
我笑着捶了他一下,头倚在他的胸前,与他十指交握。这是我爱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也爱我!
他将我的手指举到唇边逐只亲吻,我突然抽回并滩开我的手说:
“更难以想象我这双长了茧的粗手,曾经得过全国高中古典钢琴女子组冠军。”
“真的?你会弹钢琴?”
“而且我还通过英国茱莉亚皇家音乐学院的检定。”
“哇,好厉害。那你为什么不去当钢琴老师呢?”
“你是说教钢琴?”
我思考着这个主意的可行性,可是……
“可是我已经快一年没碰钢琴,搞不好都忘了。”我不觉沮丧地说。
“简单,到我家去练。”
“你家有钢琴?你会弹钢琴?”
“不是我啦,我只会拿刀,怎么可能会弹这么有气质的东东?是殷语。”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殷语学了一阵,后来就自动放弃了。像她那么过动的人,根本没办法静静坐在钢琴前面,连十分钟都不行。这样吧,等比较有空的时候,我带你去我家,你先练练看再说!”
※ ※ ※
过了几天,殷扬趁空闲的时候,请了几个小时的假带我去他家。
当然他事先“安排”了殷语来家里陪歆杰。最近他们的关系似乎改善了一些,不至于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三不五时还会听到他们开心的笑声。
殷扬住在基隆河旁的大直重划区,附近全是崭新的高楼。他家在顶楼,视野很好,可以看到河滨公园,晚上还可以眺望基隆河的夜景,在电梯里他这样告诉我。
房子是楼中楼。客厅而向公园,但一大片玻璃窗被窗帘给遮住了,所以看不到他所说的景观。
客厅里的陈设简单素雅,我一眼就看到了饭桌旁的钢琴,漆黑得发亮。我走近它,在琴盖上看到了自己的反影,期待而胆怯,脸孔因兴奋而散发光芒。
我望向殷扬,他对我比了个手势,示意我打开琴盖,随后便转身去启动空调。
我打开盖子,看到久违了的琴键,不禁泫然欲泣。
我敬畏地抚弄着洁白的琴键,室内顿时响起了叮咚的声音。
我寻找着殷扬的身影,没见到人,可能上楼去了。于是我鼓起勇气将手指定位在键盘上,敲下了记忆中的音符。
那是我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中所演奏的曲子“天空之城”。曲调轻缓而优雅,充满空灵的美感。在自己所弹奏出的音乐声中,时空彷佛回到一年多前,系上的迎新送旧晚会。我穿着纯白的小晚礼服,坐在会场中央的演奏型钢琴旁,展示着我出众的才华与美丽,也享受着观众的赞叹与钦羡。乐曲到了尾声,时光移转,脑中的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我,穿着衬衫牛仔短裙的平凡女子。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我的手停格在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我弹错了好几个音,落掉了好些个拍子,那是因为我生疏了,而且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很快地拂去了眼泪,抬头仍不见殷扬,我想他一定是觉得太难听了,所以跑去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