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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用问吗?子蛟还不算咱们家的人啊!他到现在为止还是姓『于』,和咱们家还算是外人啊!」

  苏父感叹自己失策,想不到子蛟竟高中进士。

  「妳可曾听过堂堂进士做什么入赘女婿的?要咱们家是王公贵族倒还说得过去。但老夫我为官也不过是从三品而已,万一子蛟在皇上殿试时被点选为状元、榜眼,他不需再靠我们苏家也能飞黄腾达。更糟的是,万一哪位王爷或甚至是皇帝陛下看上他的才华,许配他一个公主,他还会乖乖和咱们家那野丫头成婚才怪!」

  「哎呀,老爷您说这什么话。子蛟这孩子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苏夫人呵呵地笑说。「都相处这么多年了,老爷应该对子蛟这孩子的品德多点信心才是。我想那孩子是不会拋弃咱们宝儿的,安心吧!」

  「哈!我就是无法安心才会坐在这儿枯等。」苏父仰头嗤笑道。

  「等?老爷又在等什么呢?」

  「等着看那小子是真有良心,还是假有良心。」苏父也不是光靠女儿的算命天分爬到今日的地位,他向来对家人宽厚、友人和善,却对敌人毫不假辞色。要是于子蛟敢伤宝坊的心,做出有愧于苏家的决定,他一定会要他好看!

  「老爷,您在说什么我是半点都不懂啊?」

  「我已经把他中了进士的消息飞鸽传书传给他知道,要他回来参加皇上亲举的殿试。要是他有心履行婚约,应该会带着宝坊回来,一起举行婚礼。要是没有……那小子就死定了!」

  苏老爹生气地折断了木筷子,看得一旁的苏大娘哎呀呀的叹息着。照这情况,等宝坊他们回来,有得好热闹了,唉。

  「老爷!夫人!少当家回来了!」

  当晚,嘈杂的前院传来仆人的大喊,苏家两老急急忙忙地从内院赶到前厅,只见于子蛟单身一人在罪多家丁的簇拥下,慢慢走进来,四周还可以听到仆人们争先恐后的贺喜声。

  「恭喜少当家,高中进士!」、「真是了不得,少当家!」、「少当家,你以后当了大官,可别忘记咱们啊!」一个接一个的请着,根本没给两老和于子蛟开口的机会。

  将这一切看在眼底,苏父最挂记在心的还是……「子蛟,宝儿呢?怎么不见宝儿!」

  这声怒斥,顿时令全场哑然无声。

  于子蛟默默地远离罪人,独自走上前来到苏父的面前说:「宝儿,她很好,戏班里有许多人照顾她。」

  「我是问你,她人呢!」用力地再一拍桌子,苏父吹胡子瞪眼地道。

  「……她留在郑县。」早有了心理准备的子蛟,淡然地说。「小侄一个人回来,是有件事要向二老禀报。请允许我与宝坊解除婚约,还宝坊自由之身。」

  「你——你你你——」高高地扬起手,苏父气到颤抖,挥出重重的一巴掌,将子蛟的脸都打偏了,瞬间留下五指印。「竟有脸对我说这种话!你这不知感恩图报的狗东西!」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苏大娘连忙上前劝阻。「别这样,多难看!」

  「难看?好他个狗东西,一旦给他枝头攀,他就得意当凤凰了,现在眼中也没有我们苏家了。他是将咱们当垫脚石踩,亏得咱们这十多年来待他有如亲生子,可曾给他白眼看过?但这算什么!我养条狗都不会这样吃里扒外!」

  苏父愤怒地从仆人手中抢过于子蛟的行囊,朝他扔去。「很好,婚约废了,带着你所有的东西,今夜马上给我离开苏府,滚得越远越好,我们苏家从此以后再也没你这个人容身之处了!」

  「老爷!」苏大娘看着自己的夫君忿忿离席,摇着头,她叹息地回过头扶起了地上的子蛟说:「子蛟,你告诉我,你不是真心想与宝儿解除婚约吧?」

  以衣袖抹去唇角的血迹,子蛟漠然的表情教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唉,十多年了,你这孩子到我们家这么多年,我是真把你当亲生子看。我不信老爷子说的,你是会因为前途而忘息负义的人,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老实地告诉夫人,是不是宝儿又给你添难题,她刁难你了?」

  子蛟依旧不发一语。

  「小王,去替少当家整理床铺,好让他今晚休息。」苏夫人果断地摆出当家主母的威严,回头向着子蛟说:「总之,不管老爷怎么说,也不管你和宝儿间的纠纷,今夜你不许走,乖乖地留在家里。等天亮后,大家都心平气和再说。」

  见他矗立不动,苏大娘只好在他身后推一把说:「去睡吧、去吧!累的时候,什么都别想,将问题交给时间。」

  终于,子蛟有了点动静,他低语:「谢谢妳,夫人。」

  「傻孩子,跟我客气什么。」苏大娘以温柔和蔼的手,拍拍他说。「明天记得陪我用早膳啊!」

  漫长的旅途结束,看着令人怀念的苏家景物,子蛟乘着凉凉夜风,嗅着淡淡的桂花香味。从自己的房间窗外,能眺望到院内的花花草草,也许明日就要和这里的一切道别,所以今夜他看得特别用心。

  嗯?是那棵树吧!宝儿从上头摔下来之后,不但受惊吓,还恰巧遇上初潮,然后是他们的初次亲亲……现在这棵树已经长得粗壮多了,就算宝坊再爬上去,也不会再轻易折断。

  还有那池波光邻邻的小湖,是老爷为了应付女儿想玩水的心愿,特地找人凿的,结果宝坊那年夏天都泡在湖里头玩耍,玩得全身红通通,像蛇脱皮似的,整夜哭闹不休,弄得全家不得安宁。

  一回忆起当时宝坊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模样,子蛟还是不禁想笑呢!

  那里、这儿,屋子里无处不洋溢着她和自己的回忆,十一年的岁月果然太长久了吗?等着宝坊长大,等着她懂事,等着她了解爱是什么……等着、等着,他却忘记她就像有翅膀的鸟儿一样,不见得愿意留在这屋子里,陪他共度。

  「再也不要见到我吗?」向着黑夜,子蛟自嘲地说。「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莫非她以为我是铁打的心,不会痛也不会伤的吗?谁才是铁石心肠,我倒想剖开来比比看呢!」

  天上的月儿图又亮,无奈他已没有半分赏月的心境了。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咦?子蛟听到夜色中有人在吟诗,不由得把头探出去了些。「是谁在那儿?」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宝坊?是他眼睛花了吗?为什么会看到宝坊站在他的窗下?不可能,她还留在那间客栈,或是和阿金他们游走天下去了,不该出现在这儿啊?

  「臭饺子,你要我背的诗里面,这首是我最喜欢的。」

  仰起小脸的宝坊,泼洒着月色的脸蛋有几丝朦胧、几丝梦幻,但她的笑容却真真实实的映入他眼帘,子蛟一时间看得傻了、愣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与她隔着忽远又忽近的距离,遥遥相望着。

  第八章

  十天后——

  今夜皇宫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布置得好不辉煌华丽。宫女、太监们急急忙忙地进出,为这三年才举办一次的赏花宴做好事前的准备。

  陆陆续续抵达的高官、贵爵们人人意气风发的踏上红毯,与相熟的人打着招呼,也顺便认识一下今年新登龙门的进士。里面最受人瞩目的当属状元、榜眼、探花等新科郎官。

  说好听一点是皇帝请今年的新科进士吃饭,其实这场宴会主要的目的是对这些刚进入宫廷的年轻小伙子或初生之虎,下下马威。往后,该守什么样的规矩,而他的地位又在哪里,全要让他们亲身体会。

  繁复的规矩与礼仪不在话下,一场宴会下来吃上两、三个时辰都不足为奇。

  「恭迎陛下亲临!」

  宫中掌管司仪的太监一声令下,全场文武百官无不跪地迎接。

  「众卿平身。」岁数已高的皇帝陛下在两名宫女的扶持下,缓步坐上龙位。「今日朕非常高兴,朝廷又多添了一批生力军,大家不要客气,尽管开怀畅饮。」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场上的人按照官阶一一入座后,陆续端上三羹(汤)、五割(烧鹿、烤羊)每一品都极尽奢华美味,也处处流露着宫廷的排场。能否在这官宴上露脸,就代表此人是否还有光明前途,所以众人都视受邀为无上光荣之事。

  出人头地!原也不过如此。

  子蛟默默地挟起一块羊肉放入口中,味鲜而不腥、肉嫩而不老,但不管多么棒的美味,他还是认为吃起来不如在苏家天天所品尝的菜,至少不会「食不下咽」,被这些礼节所拘束,谁还吃得下呢?

  「于爱卿,朕非常喜欢你那篇阐述如何改革官制的文章,这也是朕会钦点你为状元的原因,你可不要辜负朕的期望,要好好地为朕与大明朝效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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