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那里?」她瞠大眼低叫。
「佛曰,不可说。」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时也没多想,就直觉跳下去救那只笨 狗,还这样丢了老大的身体。
结果,「上头」的说,因为他舍身成佛,反而积了阴德,可以转世投胎了。
童维真嘟起嘴,「不可以说吗?那我们——」「放心,我们俩个的关系那么不干不 净,很难扯得清。」他神秘地笑了。
「那——」
「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神秘!她对他扮了个鬼脸,不说就不说。稀罕!
他身后突射来一束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耀眼的光中,「我该走了,你也该回去了 。」
「去哪里?」童维真不解。
「回去你的身体。」
光愈来愈强,童维真忍不住瞇细眼,看着他背着光的轮廓渐渐模糊。
她着急地大叫,「等等——我们怎么再见?哥——」「终于……叫我哥了……」渐 渐消失的身影,声音也随之飘渺,「记得……02……20……」「什么?我听不到——」
瞇细的眼眸中,只看见他的手,快速地比着一串数字……「什么?2002……什么 20?哥——我听不到——」
「记得……002……220……相会……保重——」
「哇啊——」身后一股强烈的气流将她吸向反方向的另一道光……「哥?哥——」 不要走——哥——***
「哥——不要走!不要——」她大叫!猛跃起的身体却突地像许久未用,生锈的机 器般一阵紧地刺痛,又颓然倒下。
「哥——」她喃喃地喊着,分不清现实,亦或梦境,只觉心中万般的不舍。「哥… …」
「维真!你醒了!天呐——我的女儿醒了,快来人呀——她醒了!」惊喜而不敢置 信的叫声从床边响起。
她转头,「妈……」淡淡的消毒药水味,洁白的四周。原来,她已经回到她的身体 了。
「维真——我的小真……来人呀,医师!快来呀!」童母喜极而泣,又不可置信, 手紧捉着女儿怕又再度失去,语气急促地呼喊着医师。
她的女儿醒了!她的维真醒了!
谢谢天!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菩萨保佑!
护士听到大喊,从病房门口探了个头,却被眼前的奇迹瞠大了眼,尖叫——「医生 !快来呀——」病患奇迹似地醒了!
医师匆匆忙忙地带了一组医疗团队来到,又是身体检查,又是通知家属地一阵混乱 。
童父和亲戚都赶到了,开心的欢呼声一阵一阵传来。
童维真被动地躺在床上,接受着接连不停地祝福恭喜,心却有着淡淡的失落。
如果,她的回来,代表了任务的成功。
她在喜悦中又有着失落的惆怅。
因为任务的成功,表示她也因而失去了两个男人……看着众人喜悦的脸庞,她的失 落只能掩没在笑声之中。
她在心里悄悄地说,子山,祝你幸福。
永远——
※ ※ ※
童维真的突然昏倒成为植物人,又突然醒来。成了医院科学无法解释的谜团之一。
为了慎重起见,院方仍将她留置院中,仔细观察。
「来,吃片苹果。是你爱吃的富士。」童母叉了块削好皮的果肉递给女儿。
「谢谢妈。」童维真甜甜一笑,放下手中的笔记本。
伸了个懒腰,她接过苹果,「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呀?」
「闷坏了吧?」童母摸摸她的头顶,她的女儿好动,这样叫她关在医院里,真是难 为她了。
「我早上问过医生,他说还要再观察两天,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
「啊——还要再两天哦?」她哀鸣,「一天廿四小时,二天就四十八小时,一小时 六十分钟,四十八小时就是二千八百八十分钟,也就是十七万二千八百秒……哇啊—— 我快疯了。」
「忍耐一下,你这回可真是吓坏大家了。不好好确定没事,你老爸也不可能让你出 院。」又不是她愿意的!童维真偷偷吐了吐舌头。
童母收拾桌面,不小心扫落了笔记簿,她弯腰捡起,好奇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 字,「20020220,这是什么东西?」簿上满满都是2和0的数字。
眼睛滴溜溜一转,童维真俏皮地做了个噤声,「佛曰,不可说。」而且,真要说,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话。童母拍了下她的头,「宝里宝气的。」将薄子还给她,出去洗 果盘。
揉着头,童维真无辜地嘟嘴,「人家真的不知道嘛!」
20020220,又是2又是0的,谁知道哥报这是什么东东。她要知道,就不必在这里伤 透脑筋了。「算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跳下床,伸了伸腰,只听到骨头啪啪地 喀响。
「哇塞,真是少女的年岁,阿妈的身体。」看着窗外光影从繁叶中洒落,碎碎剪剪 地散落,虫鸣吱响——真是个适合散步的午后。
套上牛仔裤和T恤,她踩着凉鞋往外冲,「妈,我出去走走。再把我种在床上,我 都要『生菇』了……」在童母背后喊了声,不等童母反应,就跑出大门。
嗯,好舒服。
她在温暖的阳光下伸了个大懒腰,随手摘了片树叶咬在嘴里,这才叫人生嘛!弯过 转角,她楞怔了,是他!
于子山穿着白袍的医师正商讨着事情,远远走过来。
台湾说小也不小,怎么这么刚好就会遇见他?
亏她这几天还拚命地自我心理建设,要彻底地忘记他,好好生活。
结果一转身,竟然又遇到这个冤家。老天爷真是没有爱护她。
要打招呼?还是装死不认识?她挣扎了下,嗯,还是装死算了!
低头快步地就要闪过他们身边。
「维真。」
啊!要死了,不会假装不认识呀!她心里暗叫,抬头马上一脸灿烂地笑,「嗨,好 久不见。」也没多久,前几天还在见面。
于子山对医师低语了几声,医师点点头先走,他则对她笔直地走了过来。
「生病了?」
还真是熟悉的对白,以前在医院第二次偶遇时,他也是这一句。
「不,我来买花。」一样的无厘头回答。
话一出口,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有空吗?请你喝杯饮料。」他比比餐厅的方向。
「好呀!」有何不可。
买了两杯果汁,他们坐在庭园的长椅。
「近来好吗?」他问。
她蹙眉想了想,「嗯,SOSO。」
要是没突然冒了个双胞胎阿兄,没有被捉去灵魂出窍,没有变成了植物人种在床上 ,没有去借身还魂,没有去当媒婆绑红线……还算过得挺平凡的。
「你呢?阿伯,什么时候喝喜酒?」
阿伯?「我才大你十岁而已,叫大哥。」他敲了下她的头,熟稔地像从前他常做地 动作。
「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她痛叫,跳得老远。
于子山却楞了下,靖萱?
「看什么?看美女看到傻眼了?」她促狭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没,突然想起一个 人罢了。」他捉下她的手,淡笑地摇头。
靖萱离开了,离开得毫无预警。连老大也失去了踪影,就像出现时般地意外离开了 。偶尔他会怀疑,肩上总停了只嘴馋变色龙的女孩,是不是他的幻想?
只有客房里的「就是那个光」山猪布偶,证明着她曾存在的事实。
「嘿,过份哦!竟然当着你前任女友的面,说你在想着另一个女人。你还真懂得如 何伤我的心呀!」她似真似假地抱怨道。
他却因她的话楞怔了下。「干嘛,我只是随口说说,不必那么认真吧!」她瞠大眼 低叫。
不会那么小气吧?她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对不起。」他突说。
她一楞,「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很自私,想向你道歉。」
「你是于子山吧?」她突瞠大了眼,惊讶地看着他。「啊?」
「我认识的于子山,有这么谦卑吗?」她打了个寒颤,搓着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恶——害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他哭笑不得,「唉,我是很认真地在向你道歉耶。」她那是什么反应?
「我也是很认真地在告诉你,我认识的于子山是怎样的人呀!」她无辜地反驳。
「人都会变的。」他笑道。「尤其在经历了一些事后,总会有所改变。」
他想起前天,他梦见了祥远。
仍旧是爽朗的笑容,站在一片无垠的雪原中。
「祥远……」他唤了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祥远眼中闪着了解的光芒,双手大张地像是要拥抱整个冰原,神情却是无限地欣悦 。
「祥远……」他不能明白,为何他还能如此快乐,他不是为了山,连命都丧送在山 里?
「子山,我很高兴。」祥远望着山的表情是如此温柔而圣洁。于子山沉默。
「因为我能和我最爱的山在一起,这是我最棒的结局。」最棒的结局?「你死了, 死在你最爱的山里。」他不能理解。「是山害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