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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下平光的金框眼镜,冷戾的眸子寒肃疏离,曾有的谦和早被狂肆的霸气取代,冷冽无情的勾起淡淡嘲弄。

  风光五十几年的老人也该下台了,他怎么会有意见呢?有机会享享清福没什么不好,他大概会乐得两眼一翻起不来,不相信自己一手栽培的人会背叛他。

  好歹有一段不算短的快活日子可过,该满足了,比起他短命的母亲可就幸福多了,起码自己没狠心的掏空他的家财,还留下百分之十的股份供他养老。

  别怪他无情,这是他欠他的,他不过顺手拿回来而已,免得落入外人手中。

  「你说他无意见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把姑妈的遗言给忘了,不怕我们抽掉公司的资金?」

  遗嘱中注明沈家人必须任职高位,否则她以个人名义资助的款项可以全部抽离。

  窦轻涯冷笑的转著手上的眼镜,似在同情他的天真。「你们还有後路吗?」

  真是可怜,怎么一败涂地的都不知情,亏沈家还是开国元老。

  「姓窦的,你到底在故弄什么玄机,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我让你走不出这扇大门。」他撂下狠话的露出愤慨之色,不能忍受他的轻忽。

  「诉诸暴力是最下等的行为,你若不想被丢出去尽可试一试,对於『离职』员工的闹事我一向采取法律途径。」他敢动就等著到看守所度过他有生以来最长的一夜。

  「你……」

  「不用激动,先喝口茶再说,等你看了这份报告恐怕会更激动。」他笑得安逸地丢出厚厚一叠资料。

  「我就不信你扳得倒我……」一看傻眼,沈修德的声音忽地转弱。

  「千万别太感激我为你所做的努力,十年的确是长了些,不过我终不负众望地准备一份厚礼送你。」重得他拿不动。

  沈修德眼球瞠大的听著他的嘲讽,不敢相信他狡猾得像只狐狸隐藏多年,不露痕迹的虚与委蛇,让人瞧不出他的狼子野心是这么的强烈。

  看著一条条列得明明白白的盗用公款、私吞回扣,喝花酒报公帐等罪状,沈修德的冷汗不由的湿了背,手脚发寒地失了立场。

  一般公司高级主管会犯的过错他一样不少,别人不敢动的资金他擅自挪用,光明正大地拨到自己名下毫不汗颜,他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一份。

  没想到现在反成强而有力的证据,每笔莫名消失的庞大金额全流入他口袋,他想辩也无从辩起。

  都怪自己做得太明目张胆了,没有一丝遮掩地视为理所当然,完全不把公司制度放在眼里,他从没想过会有人敢查他的帐,而且没有缓冲的余地。

  可恶、可恶,他不可能败得这么惨,他是沈家的人,绝不会被这阴险的家伙给击垮,一定会有办法扳回一城将他除掉。

  视线一落,他看向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眼中进出一抹阴鹜。

  「撕了它也没用,你要十份、百份我都可以印给你,反正你浪费公司资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会通融你的最後一次。」

  眼神一沉的沈修德将纸张丢向他,低狠的咆哮。「我不会走的,公司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作美梦是件好事,但别把它带进现实来,你若有兴趣到牢里养老,我会倾全力帮助你达成心愿。」

  他随时可以送他去坐牢,手中的证据足以让他待上三十年,不再有美酒、美女相伴的日子可过。

  「窦轻涯你敢这样对我,你难道不怕我反扑?我们沈家人可不是你想像得好应付。」他威胁的面露凶光,提醒窦轻涯小心过马路。

  「也不是很难嘛!人都会有弱点,只要用对方法拔牙又何必畏惧野狗伤人,有时当头棒喝反而更有效。」

  「你说我是狗?!」

  窦轻涯状若无意的摆摆手,不予置评。「东西收拾好了吧?需要我派个人帮你搬吗?」

  「你得意不了太久,我们沈家派系的人马仍在,迟早让你好看。」非把他拉下来不可。

  「喔!我没告诉你吗?我最近准备帮公司换血,几名不适任的沈氏人将在最新公布的裁员名单内。」他一向喜欢除草务尽。

  「你……你居然妄为到这种地步,董事会不会批准你独断独行的作为,我等著看你的下场,你会不得好死……」

  沈修德高声的咒骂著,恨不得手上有一把枪,对准窦轻涯的太阳穴扣下扳机,让他当场气绝身亡,以泄心头之恨。

  但他的怒火还没飙到最高点时,看见门外总务科的职员正忙碌地拆下「执行秘书长」的牌子,他扬起幸灾乐祸的恶笑,以为自己又挽回颓势。

  可是他的笑维持不到三秒钟,在一张烫金的名牌挂上之後,那入目的五个大字简直像一枚氢弹在眼前爆开,炸得他面如死灰,几近晕厥。

  总裁办公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断地自问。

  惊人的震撼过後沈修德阴沉著脸,不愿接受遭打入冷宫的事实,老头子明明指定取得紫蝶幽谷产权者,才有资格继承总裁一位,为什么姓窦的能一步登天取得先机?

  不,他不甘心,怎么可以让一个小杂种夺走他的一切,这可是他多年的心血呀!

  「前沈总请慢走,恕我公务繁重无法亲送,记著不属於你的东西别带走,我不想为了一件小事陪你上法院。」

  「你……好,你够种,这回算是我栽了,不过你得随时提防背後,对於参加你的追悼会我兴趣浓厚。」他的手段绝不逊色。

  恨意冲脑的一瞪,沈修德气得踩著重步离去,愤愤的推倒一位挡路职员,还大声诅咒公司即将走到穷途末路,大家都准备卷铺盖走人。

  骂声渐歇,清冷的办公室恢复原先的平静。走到窗前凝视底下的车水马龙,窦轻涯的心中并没有想像的满足,他以为自己会得意的大笑。

  但失落感却在此时涌上心头,拥有他所追求的一切反而不踏实,感觉一阵空虚浮了上来,寂寞得像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拔掉芒刺、砍断横枝、顺利逼退亲生父亲,这都是费尽心机做到的,他应该以霸笑向世界宣称他成功了,而且牢牢的掌握权势。

  但他却笑不出来,毫无胜利者的喜悦,反而觉得累得不想清醒,任由黑暗将他包围。

  站在金宇塔顶端的他真的快乐吗?

  标准值先生,你的标准未免太高了,我们是人不是神,请别逼我当个钉在十字架的耶稣。

  这一段话莫名的浮现脑海,窦轻涯会心一笑,肩头为之一松,他知道该做什么了,长年的自我压抑是到了该解放的时候。

  「林秘书,传令下去,就说总裁新上任,公司放假一天,即时生效。」

  他笑著走过瞠目结舌的林秘书面前。

  虽然有人会对他的成功大加挞伐,甚至语气轻蔑大骂他卑劣。

  可是,他不在乎,只想回家,因为……

  唯心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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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怎么还没瞧见人出来,这公司的人全死光了不成?

  还剩下十分钟,他要是再不赶回去录音,准会被骂个半死,涓姊的大嗓门越练越纯青,媲美十面大鼓在耳旁咚咚作响,念功精湛到足以将人逼疯。

  可是怕归怕又不能不来,兹事体大会要人命,不来通风报信会作恶梦,梦见被一头恶狼追杀,多生了十条腿也跑不赢它。

  绝不是贪生怕死或良心不安,他只是心地实在太善良,又喜欢帮助人,所以跑来天翼集团当一次信差。

  不过,他要不要进去呢?

  韩青森像见不得人似的披著黑色风衣,头戴渔夫帽,外加大口罩,形迹诡异得叫人无法不留心他。

  这年头疯子特别多。所有路经他身边的行人都面上一凝的想著。

  连人家办公大楼的警卫都出来巡视了几回,生怕他是意图不轨的歹徒,每隔几分钟都会分神看他一眼。

  弄巧成拙大概指的就是这种人吧!明明一件简单的事非要搞得十分复杂。

  「啊!那不是小舅吗?怎么气冲冲的冲出来,一脸大便没清乾净的模样,见了垃圾桶还踢上一脚。」

  好险、好险,幸好他没走进去送死,不然小舅一定把气出在他身上,大骂他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没有为自家人尽一份心力。

  心惊不已的韩青森退到一旁柱子躲藏。直到沈修德被私家轿车接走,他才探出头继续观望,对著让他仰得脖酸的大楼连连叹气。

  他有些泄气的打算放弃,反正人家的爱情关他屁事,干么鸡婆的充当月下老人,上头的神也不会颁一面奖牌给他。

  就在他准备骑心爱的车离去时,老天终於可怜他的傻劲而展现神迹,窦轻涯颐长的身影出现在大楼门口。

  「这边、这边啦!看向这边,我在这里……」

  咦,什么声音?大概听错了吧?

  归心似箭的窦轻涯抬头一望下甚湛蓝的天空,心想著该自己开车还是招辆计程车,烈阳著实灼人,台湾的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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