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说来就能来,想走就可以走的,通常必须等大夥下工后,搭林地卡车到林班处,再开自己的车回去。」偶尔他们也搭运送林木的小火车。
「那可不行,我有好多工作要做!」
「除非火烧山,否则什么事情都要顺著时间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我偶尔上班的地方。」
她的眼光像见鬼了。
「你的脑袋瓜子偶尔也该往好的方面想。」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她横眉竖眼的样子非常可爱。
「你看!」他带她走了几步,眼前林荫大开,远处,一座朱红色大桥还有河隐约可见。
「关渡大桥!」她叫。
「我说过我住在这里的,这块林地在九二一跟三三一地震以后损伤很严重,很多树连根拔起,对下面的水源地造成很大影响,所以我跟几个朋友主要的工作是种树。」把树苗种进土里,不时浇水,预防鸟类啄食,病虫害防治,都是他的工作。
姚仙很震惊。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回来看她就是为了叫她吃饭的。
他不想跟她探讨那一大堆道理,人生的道理应该从肚皮开始,五脏庙祭饱了,任何想法都可以通融的。
对厚,不提醒她还没感觉到饿,这一说,全身的力气被抽光,像一窟空空的水池,她好像从昨晚就空著肚子到现在了。
当然啦,中间吃了几口猫食。
「这里有吃的?我可以回到市区再吃。」她不信这里有什么是可以拿来吃的。
虽然这边的空气清新润肺,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森林芬多精浴,长久锁在身上的螺丝却催促著她回去她习惯的圈圈里,她被制式了吗?
盛雪也叫她不用赶著回去。
那个死丫头,随便就信这个男人说的话!
「你急也没有用,现在是午休时间,还是你准备用双脚走路下山?」夏草猜,她正想这么做。
她苦了。
「总之,吃饭皇帝大。」他带路。
她会喜欢这里的。
姚仙迟疑了下,看起来别无选择,她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认命的抬脚跟著夏草往前走。
森林没有她想像中的荒芜,可能是经常有工人走动的关系,林道简直干净得过了头。
没有心理准备的,她瞧见几公尺外,一群男人围成一圈开怀大吃,每个人几乎都端著铁制大便当,有的嚼鸡腿,有的扒饭,对著正中央一锅热腾腾的汤。
有人看见夏草,热情的招呼。
「今天煮菜的欧巴桑请假,我们自己下厨,谈不上好吃,但是填饱肚子绝对没问题。」其中一个男人递姚仙她一个阿兵哥吃饭用的大碗,要她自己动手。
饭跟菜,香味扑鼻。
但是,她这一辈子可没吃过这种大锅饭,对象还是一群打赤膊、穿短裤的男人。
她无处著手。
「小姐,喝碗汤……很滋补的唷。」
「对啊,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大夥吃得啧啧有声。
到底是什么啊?
夏草舀了半碗给她。
她捧起汤,尝试的喝了口。
哇,好好喝,甜味自然爽口,肉块滑腻,对於十几个小时滴水末沾的她来说,当然要比饭菜吸引人多了。
她一口气喝下好几碗。
夏草眼中连连闪过讶异。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汤啊?
「这是什么汤,真好喝。」
「好喝对不对?这种好料可不是天天有得吃的,」有人爆料、
「是你给我们带来好运的。」一个比较像头头级的人物哈哈大笑著说。
「有钱没处买。」
「有啦,华西街多得很。」有人吐槽。
「欸欸欸,别吓到小姐。」
但是,来、不、及、了。
空气中有抹可疑的静寂……
姚仙的眼光瞥向夏草。
「不过就是蛇嘛,夏草,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个男人看不过去的爆料了。
「啊……」
飞鸟走兽在那瞬间受到很大--很大的惊吓。
第五章
天有不测风云,指的绝对是姚仙眼前发生的惨状。
她脸色惨白。
紧闭的唇表示她正处於震怒的状况下,紧握成麻花状的十指控诉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把老天爷抓来狠狠揍扁的怒气。
她抖颤的举起食指,指到夏草脸上。
「你为什么要住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她崩溃了。
明明就只隔著一条便桥,桥的那头万丈红尘,因为山势的关系,眺望过去车潮一清二楚,而她,却困在桥的这一边,眼巴巴的过不去。
她不过想回家好好洗个澡,然后大睡一觉。
姚仙越想心越酸。
「果然是撑不下去的。」夏草皱眉。
这条连接道路本来就老旧,水泥桥长年被偷盗砂石的大卡车来回蹂躏,更是肝炀寸断,照他原来的估计还能撑过这个冬天的,现在上方无预警的坍塌,百斤重的黄泥、石块、槟榔树挡在路中央,有点麻烦了。
「我说……你有没有听我讲……现在要怎么办?!」
「这上面是阿用叔的槟榔园啊。」阿用叔的顽固是出了名的。
「夏先生!」
「石头这么大,不叫碎石机来不行。」他伤脑筋的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鸡同鸭讲吗?姚仙不敢置信。
「夏草!」
「先做个警示脾吧。」为了安全起见,叫过往车辆绕道比较实在。
姚仙气得眼中两颗泪珠滚动,一个不小心就怕掉落地。不是她想动手动脚,是这个男人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你这个冬虫夏草……」香蕉芭乐!
「你……叫我?」她……的手还满软的。
「我不管你要种草还是种树,也不管你脑袋里面装的是啥,我只问你,我要怎么办?现在!」都是他害的,害她失去理智,害她失去形象。
他要是敢再恍神,绝对拿石头伺候!
「你?」
「我怎么爬过这一坨东西,平安、顺利的回家去?」她大方的原谅他的白痴行为,咬牙切齿的重复说过N遍的话。
「我不认为你的体力可行。」爬?最好不要。不建议。
会很难看的--
「我不想困在这里!」关渡。她印象中的关渡不是条条大路吗?
「看起来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她看起来……不只是看起来,实际上真的要抓狂了。
「不如,你暂时到我家住几天吧。」他喜欢她的多种样貌,但是,这两天也够她伤神,不需要再多了。
「就这样?」烂主意。
「就这样。」
「你没有其他办法,譬如叫直升机过来?」她异想天开的问。
夏草瞄了下她平坦的小腹。「直升机是用来救难用的,耗费的是人民的纳税金,不是拿来玩的。」除非她是个产妇,前提还要是分娩迫在眉睫,要下然,浪费公帑,浪费资源,不必要!
「挖土机呢?」姚仙绞尽脑汁想方法。
「那也不是说要就有,」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让我躺在路边不要管我?」今天她也不会净碰到一堆悲惨事件。
夏草用冷森森的目光看她。
他平常温和的眼睛如今罩上一层冷峻,五官线条微微绷了起来。
「我希望你不是真心这么想。」
好~~骇~~人。
姚仙从来都不是那种懦弱的女生,自从她国二爸妈离婚之后,这一路走来也没有想过要倚赖谁,独立自主的个性更是只有她训人的份,这次,却被夏草的眼神吓得不敢再胡乱说话。
她缩成没有胆,被拔掉尖牙的小猫。
真没志气啊!
她承认,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强悍的人,她是被环境逼的。
遇见比她强的人,她低头低得很快;当然,要是不能叫她心服口服,她也是不服输的。
夏草看见她陷入沉思,迅速的从车子里拿出很多家私,他把两个木片放在引擎盖上,很快的用签字笔写了几个字,两个告示牌很快完成。
姚仙束手无策的看著他在土堆上爬过来、爬过去,动作之灵活叫人怀疑他是不是登山队的一员。
「我会尽快通知抢修班的人过来。」他在安抚她。是的!他好像被这个女人吃死了耶。
「你说的?」她又开始咬指甲。
「是、是、是。」
她再次陷於没得选择的境地。为什么最近她总是如此无奈啊?
「你不上来吗?」她发呆的时候夏草已经上了车,却不是很明白姚仙还呆呆的杵在那里做什么,凌迟她的指头那么有趣吗?
女人,他这一辈子大概都弄不懂她们。
很怕他真的扔下她不管,她以最快的速度坐上已经颠了她好几个小时屁股的座位。
好烂的车、好烂的男人……她的心情也好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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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人、烂车,意外的是他竟然拥有一幢不烂的房子。
透天层,红瓦白粉墙,洗石子和红砖材料盖的,传统跟现代并融,一点都不花梢。
房子四边是菜园、稻田跟花圃。
冬天的日照短,下午四点火红的太阳只剩下一点轮廓,暮色蒙蒙,那宅子在大地中显得端庄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