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他永远也猜不透她脑子中,还有多少未被挖掘出来,另一个是永远也搞不懂,脑子里到底有没有东西存在,说不定剖开一看是个空脑。
「你有没有看见紫袖?」段天愁随口问道,才一眨眼工夫,元紫袖就不知溜到哪儿逍遥。
「紫袖?!」段天喜很用力地想了一下,「没有。」
「真的没有?你再好好地想一下。」他这喜妹过目即忘的本领惊人,他不得不再次提醒。
段天喜用尽吃奶的力量想从脑袋中猛挤出一些印象,但一张脸只挤出个「无」字。
「今天我走了好久,从庄里的东边到西边,然后西边一直走到北面再回到东边都没看见紫袖。」她很肯定没看见紫袖,不然紫袖一定会训得她自动回房忏悔。
「哦!没看见。」段天愁想想,她的话好像有哪点不对劲。
东到西、西到北,北到东?少了个环节是什么?他再重新审思了一下。
啊!少了南面。早该了解喜妹的话不能尽信。可是南面是……迎风阁!
不会吧!紫袖不是答应……咦?等等,她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紫袖今天绝不会到迎风阁」。
该死,「今天」!那是三天前的答案,表示她根本耍著他玩,私底下已不知溜到那儿几回。
段天愁咬著牙说:「该死的紫袖,敢公然违背我的命令,跑到迎风阁去找曲家兄妹。」
迎风阁?!段天喜顿然醒悟,她忘了找迎风阁。
段天愁忿忿然地踩著重步,全身笼罩在怒气之下,全然没注意后面跟著跌跌撞撞的小妹。
「哎哟!流血了。」段天喜眼泪扑簌簌地直滴,如同膝盖破皮流出的血红。
她惊人的哭声让他顿了一下,回头望望跌坐在地下的她,「怎么了?」
「我……呜……我……」
「到底怎么了?」他不哄女人,就是妹妹也不例外。
「脚……呜……脚……」
她一直抽噎著说不出完整的话,段天愁才不耐烦地往她膝盖看去,「破了点皮就哭成这样,你羞不羞?」
「人……人家……痛……痛嘛!」她心头嘀咕著,臭大哥,人家快痛死了也不扶一下。
「那你就继续坐在地上痛吧,我不陪你了。」他说完就转身向南行。
错愕的段天喜忍住疼痛,一跛一跛地吸著气,努力要跟上他的步伐。
「好、好无情的大哥,紫袖和二哥才不会见死不救,哼!我讨厌大哥。」
在前头的段天愁听到她小声的咒骂,不由得莞尔。喜妹忘性大,现在恨得天地变色,但他一回头就看见她睁著清澈的大眼问,她怎么了?
有这样的妹妹是幸还是不幸?他无法回答。
※※※
迎风阁正上演著一场又一场的欢乐喜剧。苦著脸硬撑笑脸的段天乐,正被人围夹嘲弄著,可他脸皮不是普通的厚,任凭千刀万刮都打死不退,他觉得至少比一个人在庄里无聊地闷呆好些。
笑声方歇,一群人仿佛听见一个姑娘家的抱怨声,於是有志一同地将视线投射在拱门方向。
「哎哟!」段天喜又跌倒了。
曲少予见结拜大哥面无表情自顾自地走来,无视身后跌趴在石槛的段天喜,一时不忍上前去扶持。
他关心地问:「小喜子,你没事吧!」
段天喜生气的小嘴翘得可挂十斤猪肉,眼泪早气得忘了掉,「怎么会有事,被大哥气得什么事都不敢有。」
「噢!」她真可爱。曲少予有片刻的失神,手握她柔若无骨的纤腕,竟有几分眷恋,不禁心旌神驰地怔住,眼光细描她绝色的容颜。
她真美。他不禁感叹。
上一次见她时,是在纷扰的街上,由於她一直躲在元紫袖身后又半低著头,而他则有趣地看著大哥难得的怒火,所以未曾细察一旁的她。
今日近身相见,才知她的容貌如此绝丽,如同遗留人世的古珍珠,雪润圆泽不带一丝杂质的无瑕。
元紫袖提醒道:「曲公子,我想小姐的脚受伤需要上药,何不扶她过来凉亭一聚。」她不禁感慨,男人,真是无可救药。
不好意思的曲少予微赧著两颊,小心翼翼地扶著一跳一跳的段天喜,若不是在场有太多「口恶」之人,他会不顾世俗礼仪地抱著她回房上药。
「二哥,你在这里呀!人家找了你好久了。」段天喜一手勾著曲少予的颈子,丝毫不觉不妥。
「妹妹找哥哥所为何事?」面对亲妹子,段天乐依旧嘻皮笑脸调戏著。
「我找你……呃,什么事……」段天喜皱皱眉,一时想不出来。
元紫袖以软哝的声调接腔,「想找二少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摸些银子溜出庄。」
「对对,紫袖好聪明哦!怎么知……啊!紫、紫袖,你、你也在呀!」段天喜愕然地张大嘴。
众人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元紫袖在一群人里是娇小些,但不至於就坐在她眼前还看不见,甚至还傻傻地掉入陷阱中。
「是呀!我在,小姐请坐,毕竟伤者为大。」元紫袖起身让座,眼睛瞄瞄段天喜沾血的裙角。
对哦!她受伤了。此刻段天喜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大声呼痛。
曲少予立即从怀中取出金创药,细心地为她洒上黄色粉末。
「好痛哦!你轻一点嘛!」段天喜埋怨著。
「乖,我呼呼就不痛。」曲少予安抚她。
他真的轻轻地朝她伤口吹气,动作细微而温柔,而段天喜居然笨笨地认为吹一吹就不痛,哭脸转笑脸。
看到这一幕,元紫袖蓦然有个念头升起。
小姐的年纪早已过了花嫁之年,虽然近年来不乏王孙公子上门求亲,但是以她「天真」的个性,只怕不到三个月就被打入冷宫,沦为弃妇。
而她凡事不与人争强,傻愣愣地任人欺侮不知反击,嫁入豪门必遭妾凌虐,甚至连下人都会插上一脚,如今有送上门打死的傻子,值得一试。
大掌一拍,段天愁怒气横生的青脸靠近,「看什么看,他长得有我好看吗?」他嫉妒元紫袖将目光放在别的男人身上。
「唔?你不在书房核对帐目,跑到迎风阁来吹风?」元紫袖不认为他已处理好庄务。
「我记得曾经命令过你,不准到迎风阁,你好像没什么记性。」段天愁恼火地看她还直盯著少予,少予有哪点比他好,连他人就在她眼前,还敢只用眼尾一睇,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登时一股酸涩味充斥腑内。
他承认对她动了情,但是不承认吃醋,只是有点不是味道,想打花少予那张温雅的脸而已。
命令?!自她入庄后,这个字眼从没存在过。元紫袖撇嘴道:「大少爷的曾经就表示过去了,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她叹了一口气,男人就是爱计较,往事何必提呢?
「过去。」段天愁连哼了数声。「你的日子过得还真快,一眨眼就消失了。」
「我想大少爷正在忙,所以不好打扰。」元紫袖心想,自己只不过偷个懒而已,他盯得老紧干什么。
只有她敢偷懒还说得光明正大。段天愁挑挑眉说:「是吗?我不介意你的打扰。」如果时时刻刻在他眼皮下更好,他便不用费心去找人。
「大少爷的不介意是客套话,紫袖不会不识大体。」元紫袖心头道,你不介意我介意。
段天愁气恼地想,她总是有办法弄拧他的语意,自创一套说辞来堵他的嘴,好逃避他的责罚。
一直低头穿线的曲少梅自从段天愁一靠近,身子就不自觉地亢奋起来,喜悦之色浮於两眸之中,略微赧红的两颊像早春的桃花。
但是喜悦之心很快被打散。身为女人,她很容易就察觉段天愁的心不在她身上,脸色也黯淡了一下。
「曲小姐,你不舒服吗?」她手中掉落的绣花针,引起元紫袖的注意。
曲少梅淡淡地露出一抹浅纹,「大概是绣久了,眼睛有点花。」
「哎呀!那就别绣了,我家的丫鬟连绣线都拿不稳。」急著要讨好的段天乐,无意间又踩到老虎尾。
「二少爷,你是嫌紫袖手脚不灵活吗?」元紫袖斜睨他一眼,她就是庄内惟一不懂刺绣的丫鬟。
「乐弟,你太不应该了,怎么可以揭人疮疤呢?」原来她不善女红。段天愁暗笑在心底。
「不,紫袖,大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天呀!祸从口出,祸从口出。段天乐暗骂自己。
「那你是什么意思?」元紫袖狠狠地瞪他。
被她杏眼一瞪,段天乐这位二少爷心头震了一下,寒毛直竖,心里默念著,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佛祖、观音菩萨、三太子、关圣帝君救命呀!
第四章
意外!
这是段天愁此刻的情绪。他挑眼斜凝清理书柜的娇盈身影正假意地在整理帐册,好奇她下一步又想玩什么把戏。
自从他回庄之后,这位大牌丫鬟除了鞭策他用心於庄务外,从未见她亲手执行过丫鬟的职务,只是一天到晚忙碌地训示他那对宝贝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