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麽爱!”鬼堂暗鄙夷又不屑的。
“你--”澄堂信悲痛极了。芹嫿很小就侍候他,就像他的妹妹一般。他以为鬼堂暗会好好对待她,却没想到鬼堂暗竟杀了她。“我绝不原谅你!暗。我要替芹嫿报仇!”
“原谅?”鬼堂暗冷笑起来。“我鬼堂暗甚麽时候要人原谅了?你既然进来了,就别想活著出去。”
“你逃不了的,暗。”澄堂信摇头说:“父王已经命齐和修带领大队的人马围过来。我原想放你一条生路的,所以赶来通知你,没想到你却--别怪我不顾兄弟的情义,暗,是你做得太绝了。别怪我!程七--”
程七立刻带著大队的人马冲进来,和煌流火等形成对峙。
姬宫艳趁著混乱,悄悄脱离鬼堂暗的势力笼罩,鬼堂暗察觉想捉她时,已经来不及。
“把她交给我。”冷眸诡异地泛出一种接近星辉的青光,冷冰地盯著姬宫艳。
姬宫艳心一颤,不禁瑟缩起来。澄堂信将她拉到他身後,护著她说:“不,我不会将她交给你的,让你像对待芹嫿那般对待她!”
“你不想要窦香香的命了吗?”鬼堂暗威胁地扫一眼昏厥的窦香香。
“你--”澄堂信握住拳,明朗的脸涌现出杀气。
“不要被她给骗了!”一直被忽略的崔宝钮,忽然嚎叫起来。“澄王,姬宫艳跟黑王是一夥的--”
“住口!”鬼堂暗扬手一挥,甩了崔宝银一巴掌,将崔宝钗打跌到地上。
澄堂信犹疑起来,疑惑地看著姬宫艳。就在这时,堂院外传来一阵阵喧优杀伐声,如波浪一般,由远推近,一波波地攻袭向这里。
“暗王,不好!九垓的爪牙攻来了!”
“杀出去!”鬼堂暗暴喝一声,杀向澄堂信。
兵戎交见,堂院立刻陷入混乱。鬼堂暗因挟著窦香香为质,澄堂信心有忌惮,不敢全力扑杀,屈於劣势的鬼堂暗勉强杀出一条血路。
“流火!”鬼堂暗将窦香香推向煌流火,命令他突围。“带著神巫女杀出去!澄王心有忌惮,怕伤了她,不会全力剿捕你。你快走!通知库马--”
“暗王!”煌流火不肯。
“你敢不听我的命令!”鬼堂暗眸眼因血光的溅射,闪著紫湛的青光。“快走!大夥听令,掩护煌将军!”
沙漠的死士以自身为盾,全力掩护煌流火,加上澄堂信忌惮伤了窦香香,煌流火果然杀出了重困。然而,鬼堂暗却陷入了重围。
混乱中,姬宫艳不见了踪影。鬼堂暗在激战中,竟分心找她的身影,身受多处重伤。
“姬宫艳--”他大叫一声,打由身体深处迸出野兽般的叫嗥。那声音,带著强列的感情漩涡,夹杂恸伤、焦躁及分辨不出的复杂难名的情绪。他自己可能也并不明白,为何会发出这一声叫唤。
“王,您快走!我们掩护您!”鬼王的死土全力掩护他,集中战力,好不容易,勉强杀出了一条血路。
“王,快走!”他们用身体挡住砍杀而来的刀剑,掩护鬼堂暗杀出重围。
“快走!”
风沙吹扬起了。由遥远的沙漠深处、越过千里吹来的风,呜咽的,竟像是在哀呜,幽幽如一缕安魂曲。
第十章
夜萧索,荒山一片死寂,风吹著一点寒音沁人。云汉几片稀疏的薄云,薄云後的星光一闪一闪的,像窥探的眼睛。近处远处一片黑暗的埋伏,四顾漫无人烟,只偶尔几声虫呜的聒噪。
荒芜的草丛间,突然传出悉卒的声响,扰皱了静夜的寂寂。鬼堂暗浑身是血,步履蹒跚,踉跄地朝山腹奔逃。越过这座山陵,下去就是八荒平原的“月钩”,再穿过稀疏的灌木带,顺利走出那片石铄地,很快就可以进入沙漠。
沙漠……他彷佛已经感受到那种炽烈炙热的味道。
但,是夜气太沁人了吗?他竟觉得有些冷寒。有种温热,随著地伤处的血流,不断地从他身体深处流失。夜色又太暗淡,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咬咬牙,迤逦著脚步一步一步往前。阴冷的表情破血、汗、尘土飞沙,以及痛楚所扭曲。这情景何其熟悉,那番似曾相识过!
那个梦,要应验了吗?
“快!住这里!这里有血迹!黑王一定是想越过山陵。快追!别让他逃了!共主有令,只要发现黑王的踪迹,立即格杀!”後方传来了追赶的呼杀声,是碧王的声音。
追上来了吗?鬼堂暗冷笑一声。碧堂齐那个家伙领著那群逐腥嗜血的爪牙追著地的血迹杀过来了吗?修呢?信呢?还有九垓那家伙呢?这一场骨肉相残还真轰列。
弟弟们啊……他抬起头,仰天无声地又冷笑一声。
每个人都说他是天上来的鬼,他怎么能这样就倒下!事情还不到结束的时候,还不是他该倒下去的时候!
他喘著气,看看左右。看到的全是黑暗。他的北邑,遥遥在山陵後那一方;他的沙漠,远得听不到他的呼唤。
尽管好不容易杀出重围,九垓的爪牙仍如苍蝇叮肉般地叮着地的血腥,紧咬著地不放。澄堂信痛恨他杀了芹嫿,势必也不会放过他--哈哈!他咯咯笑起来。脚下蓦然一软,栽了下去。
来吧!全都来吧!
他挣扎地爬向左前一堆半人高的石头,以刀支撑,背靠著石块坐起来。四处荒草丛生,没有一丝跃动的生命。
他仰天吁口气。星光有些黯淡,约莫被薄云遮蔽的缘故。在北邑,何曾会有这种不清不楚的天空!烈日、灿星、香花、毒蛇--北邑的一切,都是那麽的浓烈。
“甚麽人?出来!”
草丛间忽有细碎的声响,他拔起刀,眼露凶光。
草丛中慢慢走出一个人影,少女的身形。
来了吗?姬宫艳--
果然,那个梦!他就要死在她手上了吗?
少女一步一步慢慢走近,面容一点一点越加清晰。赤焰般怒烧的眼神,狰狞丑陋的一额黥印。
“你果然来了!”鬼堂暗握紧刀,随即又松开来。
姬宫艳停在他身前,俯低脸看他。“你伤得不轻。”
看著那逼近的丑陋狰狞的黥痕,鬼堂暗蓦然伸手攫住她.狠狠地瞪著她。
姬宫艳蹲下来。他用刀子比住她,在她额上划了一下,力道很轻,只在肌肤上滑过。
“果然是你。”他咬著唇,费力地逼出话。目光炯炯地逼视住姬宫艳。
姬宫艳忍住痛,没吭声。他伤得那麽重!寻常人早就禁受不住昏死过去,他却那般顽强,有股阴狠的霸气,强撑著不肯倒下去。
但这时候,就算他再冷酷狠毒,他也没有相对的力量。她看得出来,他的生命渐渐在消失。
追杀的喝声不断,几乎要将这整座山一寸寸的翻开,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
姬宫艳犹豫了一下,心一狠,执起鬼堂暗的手臂横搭在自己肩上,用尽全身的力气硬扶了他起来。
“很痛苦吗?撑著点。共主的人马就会追来,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鬼堂暗楞住,阴冷的眼神闪动一下,似乎有些惊讶。但他思索不了那麽多,意识在昏沉。他强撑著一口气,现在这口气慢慢在瓦解;由着姬宫艳的撑扶,避开追兵,一步步逃下山。
漫山尽是荒芜,越过一重一重黑暗的埋伏,所见仍是荒芜。鬼堂暗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侧头看看姬宫艳,低声问:“你为甚麽要救我?”
姬宫艳摇头。“我也不知道。”
九垓残忍阴狠,但鬼堂暗也好不到哪里去;九垓要他的命,他又何尝不是想并了九垓的天下?她干嘛救他呢?笨!
鬼堂暗睁大眼,狠狠瞪著她,忽然侧低下睑,狠狠咬了她扶撑住他身子的手一口。
“哎呀!”姬宫艳叫痛,蹙眉说:“我好心救你,你干嘛咬我!”
真是的!她为甚麽要救他!将他交给澄王或九垓,她一辈子就享不尽富贵荣华。
鬼堂暗没有回答,仰头望著天空喃喃说:“看啊!狼眼……”
狼眼?
姬宫艳跟著抬起头,天边有颗灿星闪著青白色的光,异常的耀眼。她留恋了几眼,低下头,不经意触到鬼堂暗的眼眸,蓦然发现,他的眼竟也闪著青白的光芒,和天上的星光何其相同的璀璨。
“狼眼啊……”她也跟著呢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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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雨祭”当天,殷方满城肃杀的气氛。
九垓下令悬赏捉拿鬼堂暗和煌流火,死活不论。殷方境内贴满他们两人的画像。九垓既悬赏煌流火,那表示煌流火也平安无事。姬宫艳暗中吁了一口气,悄悄退出围聚着、指点观看画像的人群。
她刻意绕了几个圈,小心地看看左右,确定身後无人跟踪,才快步闪进胡同里。
“陀叔!”她推开陀老头屋门。
里头空无一人。陀老头不在,应该在昏迷中的鬼堂暗也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