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她笑了。
虽然不是件好事,但能当他心中的「唯一]也是好的,至少在她走後,他不会那麽轻易的忘了她。
她知道自己是爱定他了,但她不想说,她要将这份感情理在心底,死後一起带往极乐世界。
「你最近……究竟怎么了?」一种难以解释的疼从他的心底扩散到四肢。
「你会吗?」她又问了一次。
「我会。」他怎麽可能忘得了?
有他这一句话,纵使是说谎,她也甘愿了。
黎以盼又将照片拿出来。「教授,你看看吧!这个女孩子条件真的很好呢!脾气温和又善良,真的很难找到更好的了。」
「你为什么一直要将我推给别的女孩子?」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生气了。
因为这是她的责任,是她害他到现在都没女朋友,她必须负责。为什麽他要生气?
「你不喜欢这类型的女孩子吗?」
「我讨厌温和的女孩子。」他赌气道。
她想告诉他,温和的女孩适合他,因为他的脾气太好了,如果是太刁钻的女孩,恐怕他会应付不来,注定一辈子要被压得死死的,就像她对他一样。
还好再过不久她就不在了,不然他永远别想翻身。
「教授,你想惹我生气吗?」她又用了这一招。
这是最後一次了。在这之後,她将完完全全离开有他的生活,离开这个她越来越眷恋的世界。
* * *
又是圣诞夜了。
黎以盼不再感到不平,不再怨恨父母对她的冷漠,既然已经预知她的死亡,谁又肯花时间在她身上投注关怀和爱?换来的,不过是不舍和痛苦罢了。
她的父母亲选择了忽视她,好减轻自身的痛苦,她又能如何去怪他们?
也许她是该感激的,没有他们,她不会来到这世界,没有他们这样的对待,她不会遇到那个让她嵌入心底的男人。
面对著一屋子漆黑,她相信,死後的世界就如同这般,平静而安详。
自从八年前搬入这里,她就不曾像现在这般独自安静过了。
海蓝被苍阆绑架了,庄醒思被声称已脱离关系的父母带回家,贾歆歆也被监护人强制带回家「尽孝」了。
黎以盼要和教授一起过节,所以她留下来了。其实她并不是真的和锺衍有约,而是她帮他约了那个女孩子见面,日子就是今天。
所以,今夜只剩她一个人感受一屋子的沉静;而且,这也许是她最後一次的生日了。
她要为自己这一生,画下一个不会後悔的句点。
她一直没有再回医院去看检查结果,就是怕被逼,怕被逼著上手术台,她甚至可以想见自己死在手术台上的悲惨下场。
门铃响了。她知道,是他。
站在门口的他,脸上闷闷不乐的。
「怎麽来了?」她退了一步,让他进屋。
他没有进屋的打算。「我不进去了。」
「约会怎麽样了?」她明明是笑的,为什麽心里总觉得有针在刺?那痛比发病时更教她难受。
他摇摇头,表示不想提。「我今天来,只是想问清楚一件事。」他的语气既僵硬又紧张,「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黏著你,让你心烦,所以一直把我推给别的女孩子?」
这几句话著实让黎以盼忘了反应。她怎麽可能讨厌他?
但锺衍却将她的沉默当成默认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来烦你,你也不必费心帮我介绍女孩子了。]纵使他难过得连血液都像要凝结了似的,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笑。
不是这样的。她想开口否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说的话硬梗在喉间。
从心脏传来的刺痛越来越剧烈,甚至让她无法呼吸。她是这麽用心的想让他得到幸福,结果竟被他视为不可饶恕吗?
[这……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祝你生日快乐。」
她没有伸手拿的意思,他索性拉起她的手,将礼物放进她手中。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来烦你了。」他怕她误会他要籍礼物收买她,於是急著澄清。
「再见。」他对她点了下头,不敢看她就急忙的转身离开,完全没发现她因痛苦而紧皱的眉。
真的……要结束了吗?看著他的背影,她麻木的想。
也许,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吧!就让他这么以为,至少他不会那麽轻易的就忘了她。
在同样的日子,泪如雨下的黎以盼失去了家,也失去了他。
这样的圣诞节,教她从何喜欢?
闭上眼,她失去了知觉。
第九章
还没睁开眼睛,黎以盼就知道自己回到了什么地方。
这味道教她一辈子也难忘,淡淡的消毒水味,及浓厚的死亡气息。
那是否也代表著,她隐藏了八年的秘密终於被发现了?是谁送她来的?醒思?歆歆?还是小蓝?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是小蓝,因为她至少不必面对其他两人的质问。
可惜似乎不是她们三个。
「你醒了。」他以一种很哀伤的眼神望著她。
他知道了吗?这是必定的吧?她都已经身在加护病房了,怎么可能还瞒得了人?(方舟录入)
「我都知道了。」他坦承。
他一直知道她身体不好,但他以为她只是贫血,怎麽也没想到,这病竟是要人命的先天性心脏病。
当他知道她的病情後,他简直懊恼得想去自杀。如果他多注意她一点,他就能早些发现她的病情,她今天就不会这麽虚弱的躺在这里。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昨天他回过头想跟她再把话说清楚一些,却看到她昏倒在地的景象,他的心脏差点也停止跳动。
他看起来为什麽那麽哀伤?为什麽那么自责?他发出的讯息让她在在不解。
她抬手想碰他的脸,却发现他昨晚送她的礼物不见了。
怎麽会不见了?她明明是紧握在手里的啊,此时,她的眼中有了慌乱。
锺衍握住她的手。「怎麽了?你有话要说吗?」
「礼……物……」她透过氧气罩,无声的说著。
「礼物?这个吗?」锺衍拿起桌上的小盒子给她看。
她一看清他手上的东西,整颗心都松懈下来。
「你看过了吗?」
她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
「我拆给你看,好不好?」
她点点头。
他拿出一条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项链,链子中间还镶著一颗绿宝石。「你喜欢吗?」
见她点了头,他才松了口气,羞赧的道:「我一看到它就觉得好适合你。你知道吗?绿色有一种让人沉静的魔力,很像你给人的感觉呢!」
是吗?她有那麽好吗?她不禁笑出了泪花。
「你怎麽了?是不是心又痛了?你忍一忍,我马上喊医生,你忍一下喔!」锺衍急到忘了床头有紧急按钮,直接冲出去找医生了。
她来不及,也无力阻止。
几秒钟後,锺衍拉著医生冲进加护病房。
「以盼,又痛了吗?」院长马上检查她的心跳和脉搏。
她闭了闭眼,表示不是。
「那你为什麽哭?如果很难过一定要说,不要逞强喔!」锺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是空间不够大,他早就团团转了。
「别哭了,你现在是一点刺激也受不起。」院长拍拍她的脸,心疼地道。
「她真的没事?」
「暂时……是没事。」院长转向黎以盼。「盼盼,你要想想你的未来,你还那么年轻,如果不动手术的话,你的心脏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多……久……」她要知道,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活。
院长沉重的叹了口气。「只剩几个月了。」
黎以盼的反应是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接受这个讯息。
钟衍整个人像被炸弹炸碎似的痛,他无法思考、无法呼吸,脑中只充斥一个念头——她的生命只剩几个月了。
「以盼,不管你再怎麽不愿意,我还是必须送你去美国动手术。」院长说出他的打算。
她看向院长,眼中充满了坚决的抗拒。
「你不肯签字,我只有请你父母签了。」因为他是医生,因为她是他疼若孙女的孩子,所以他用尽办法也要延续她的生命。
「黎先生、黎太太,请你们两位进来好吗?」
院长话才说完,一对出色的中年男女便走了进来。
黎以盼轻轻将头转到一旁。她现在无力抗拒什么,但她还是可以选择不看他们。
「院长,请让我们和以盼单独谈谈好吗?」
院长了解的点点头,拉著还不能接受现实的锺衍走出去。
锺衍不肯离开,恋恋不舍的眼光怎么也不肯从她身上移开。
听到她的「父母」想与她独处,黎以盼不勉了慌张的看向锺衍。
不要,她不要他离开呀!
锺衍看到她求救的眼神,於是紧握著门把不肯走。
「小伙子,你就让那对可怜的父母和她单独谈谈吧,他们谈完之後,马上就让你看著她,不会再强迫你离开她了。」院长安抚道。任谁都看得出这两个孩子多为对方伤神。
锺衍总算听了院长的话,但一双眼还是忍不住的直飘向她,直到门被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