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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委实多才多艺,是不?”端木恺听人赞美妻子,简直比听到别人褒奖自己还乐。“还有谁想得到,另外一个与你们在幼时曾互相救助扶持过的难友,竟会是曹贼身边的大将之一——夏侯猛之妻。”

  “夏侯猛?”楚楚凝神思索。“我听说过这个人……是深受曹操倚重的夏侯家族中,最年轻的将领,对不?”

  “正是。”

  “蝉风嫁的人是他?”楚楚惊叹。“上回飞霜怎么没有告诉我?”

  “飞霜当时一听说你根本没有兴趣与她共事一夫,早乐翻了天,哪里还顾得及其他的琐事。”

  “你少挪揄我们姊妹俩了,你端木寒衣心中只有她一人,有哪个女人会笨到去做徒劳无功的事。”

  “尤其是芳心也分明另有所属的你,”端木恺笑问:“对了,那飞霜大概也忘了告诉你,迎桐是东北元菟郡的女太守吧?女太守配镇潭将军,他们那对夫妻的头衔可真是显赫。”

  元菟郡太守!楚楚正企图捕捉脑中一个飘忽的意念时,端木恺已经又说:“至于你刚刚说我打仗时‘竟然’还偕佳人为伴,告诉你,刘豫州帐下还有个比找更夸张的人,不但带了女儿过来,且走失了她,后来不是幸好被你救去吗?”

  说到这里,他突然叹了口气。“世事多变,我怎么也想不到,当年我们三人各怀互异心态一起去参加桑迎桐所举办的比武招亲,因互相欣赏而私下惺惺相借,但现在为了各异的政治立场,表面上,恐怕仍不得不针锋相对。”

  虽然有许多疑惑待解,但楚楚仍不忘先问:“所谓互异的政治立场,是指这次的荆州问题?”

  “嗯,荆州共有七郡,赤壁、乌林一役后,刘备先是运用他的老手法,形式上上表给天子,推荐刘表的长子刘琦做荆州刺史,随即又派兵遣将,以刘琦的名义,用武力征询零陵、桂阳、武陵、长沙四个郡太守的态度,结果那四位太守虽先后都表示愿意归顺,但刘备仍以桂阳太守赵范不甚可靠,而把他给撤了,换上了赵云。”

  “换句话说,眼前刘豫州已独占四郡。”

  “不错,他后来且在刘琦病故以后,叫部下公推他为荆州牧,便宜全教他占尽,公瑾反为攻打曹仁而受伤,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这些年来,楚楚虽然自认为江东人,但现在与迎柏已有了百年之约,立场委实尴尬,便避重就轻的问:“如今江陵已差不多快攻下了吧?”

  “城池坚固、粮食充足,曹仁又死命效忠曹贼,力求有所表现,委实并不易攻,而他这回原本还想趁公瑾箭伤,一举攻出城外。”

  “我听说了,偏将军他在被流失射伤后,曾因疼痛难忍而伏鞍回营,本已卧床休息,却又因曹仁勤兵叫阵,而不得不忍着创痛,起来巡视各营,激励将士,曹仁见后,方知无机可乘,才领兵退回城中去,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箭伤才会至今未愈,”说到这里,楚楚不禁摇头叹道:“昨日我也见到特地赶过来照顾他的小乔夫人了,你们男人哪,一旦上了战场,个个便均像得了健忘症似的,除了打赢之外,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谁说的?”端木恺自有他个人独特的见解。“正因为记得太多、念得太牢、心系所敬、所护及所爱,我们才会奋不顾身,一次又一次的上战场。”

  “现在的你,我相信确是如此。”

  “什么意思?”

  “听说前些日子,曹操曾想用劝说的方式,使偏将军归顺于他,特派蒋干前来江陵见偏将军,这事你想必知晓?”楚楚却没有马上回答他,反而问道。

  “当然清楚,公瑾深知他的来意,一见面即予以点明,虽然蒋干立刻否认,公瑾仍笑说:‘我虽然不及师旷的耳朵那样聪灵,但闻弦音,犹能知雅意。’”

  “他的耳朵不及师旷聪灵?偏将军也太过谦虚了,只是那蒋干也实在太不知死心,偏要等过了几天,偏将军设宴款待他,请他参观军营队列和仓库军资,就是不同他谈军旅之争,再明确表态说:‘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褔褔共之。即使苏秦、张仪那样的说客再出世前来,也是说动不了我的,这哪是足下所能做到的呢?’后,才无言以对,回去跟曹操报告说:‘周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能离间。’”

  “连公瑾也妄想招降,曹操那奸贼,当真是被一些没骨气的降将降臣,降出了瘾头。”端木恺嘲弄道。

  “荆州物富民丰,又居扼要,自是人人想争,如今刘豫州得四郡,吴侯及曹操各得一个半郡,你都深感不服了,曹操又岂会善罢甘休?”

  “曹贼南下侵略,本是寸土皆无,现在还让他占去南阳及半个南郡,已是大大的便宜,反观我方,出了大力、倾尽大军,却只得到江夏与半个南郡,不是冤枉到家,是什?”

  楚楚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说:“你委实已跟过去那个虽与偏将军情同手足,但上得战场仍大半是为了求取刺激的扬威中郎将大大不同,现在我相信你每打一场仗,其中有一主要原因,是为了守卫亲人而打的了。”她到这时,才算回答了端木恺先前的问题,接下去再问:“对了,你刚刚说你们‘三人’曾一起去参加桑迎桐举办的比武招亲,那是怎么一回事,又是哪三人?”

  “夏侯猛、我和森迎柏。”

  楚楚愣了一下,心思随即活络的转动起来,而在这段时间内,端木恺早已把当年三人“不打不相识”的过程,全部讲给了她听。

  “我果然没猜错,”楚楚再开口时的声音已因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他们果然是兄妹。”

  “什么人果然是兄妹?”

  “迎柏与蝉风,也就是迎桐,他们果然是兄妹。”

  “森迎柏确是桑迎桐的兄长,他们——”端木恺猛然打住。“等一下,你见过森迎柏?”

  楚楚颔首。

  “是送女儿回去给他的时候见到的吗?”

  楚楚再点头。

  虽然她光是点头,一声不吭,但眼底的温柔和唇角的笑意仍泄漏了心事,于是端木恺接下去便说:“但那并非你们第一次见面。”用的已是肯定句。

  这回她连点头都省了,只以一路蔓延开来的微笑充做回答。

  “沈潭曾跟我们说过迎柏心中似乎有人,才会迟至今日尚未娶妻,而飞霜与我,亦曾猜过你这回离开江东去见的人,必具特殊身分,想不到……我的天啊!”

  端木恺忍不住扣住她的肩膀说:“这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楚楚首度出声道:“我根本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我至少知道江东从此要少掉一位名医,而我的儿子也快要离开山阴县了,”

  端木恺难得多愁善感。“想起来还真是舍不得。”

  “你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忘掉你赐予我们母子俩的种种,端木,若非有你——”

  “嘘,”他摇了摇头道:“你也给了我许多,至少在飞霜出现以前,能稍稍抚慰我心灵的人,只有你,而能带给我纯挚童真的人,唯有桩儿;真要道谢,也应该由我,而不是你来说。”

  “端木,你长大了,成熟了,随师父到一心园为令尊治病,刚结识你时,你还是个心地善良,却一肚子愤怒不满的大男孩,如今却已蜕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往后与你相处,我可得调整心态,再不能拿你当弟弟一样看待了。”

  “原来你真拿我当弟弟看,”端木恺佯装凄惨的怪叫一声。“你幼时照顾过飞霜,后来又一直关照我,那天我们才在说,从某一个角度看来,你还真像我们夫妻俩的姊姊,但我今年已三十二,分明大你五岁,还得尊你为姊姊,实在有点不服气。”

  楚楚笑道:“瞧你一脸趣致的模样,说你比我小,还不肯承认?不过我真是替你感到欢喜,自你有了蝶衣以后,整个人完全都不一样了,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这事还需要你吩咐吗?我呀,现在是恨不得能在自己的灵魂上拴条线,再把线头交给她,由得她牵我至天涯海角,永世也不分不离,就像你的他一样,相信他对于你,也怀抱着同样的心思。”

  “但愿如此。”

  “你少在那儿给我打马虎眼,过程我可以等见到他时再问,但结果我却想先听你说,告诉我,他是不是已经跟你提过亲事了?”

  楚楚的脸上悄悄浮上两朵红云,再度颔首不语。

  端木恺习见的楚楚,都是冷静、沉着的女大夫风貌,鲜少出现眼前如此妩媚的一面;因此原本就觉得美得清新脱俗的她,理应有人呵护,理应在所爱之人的宠溺下,展现其明艳动人光彩的端木恺,为了让她一直开心下去,便继续揣摩道:“他一定是说:‘楚楚,嫁给我,越快越好,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你一定不忍心我再等下去,是不是?还有我们的孩子,你不觉得我们早该一家团圆了吗?让我们尽快成亲吧?好不好,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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