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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的,湘青曾经跟我说福晋非常疼爱她,陈福一家大小,简直就把她当自家人看待,连载皓也对她怜惜有加。”

  “载皓?奕匡身边那条看门狗?”文良讥刺道。

  “是他,”南星摸摸左胁说:“这一箭,就是他赏的。”

  “总有一天,我非杀尽清廷那些狗官不可!”文良忿忿不平的说,“这回惠州起义,若不是日本政府内阁更换,原期起事后相助者不响应,导致聚众万人亦不得不解散,局面绝非只是如此而已。”

  “急什么?革命本就是以心以血灌溉的事业,朝廷越是腐败,则我辈越是有机可乘,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下次不成,有再下一次,众志成城,我就不相信没有成功的一天。”

  “好气魄!”文良笑着道:“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南星。”

  南星一怔赧然道:“让你见笑了。”

  “什么话,人家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倒觉得能放能收,有血有肉,有情有义者,方是真英雄,就像你一样。”

  “我?”南星自嘲道:“我差太多了,不曾冲锋陷阵,那沾得上‘英雄’两字?”

  “这你就大错特错了,照你说,咱们革命阵营中的大英雄、大家长是谁?”

  “自然是孙文。”

  “那不就得了。”文良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他一人的思想言论,抵得过成千上万位冲锋陷阵的同志,你高明的医术亦然啊,这次若没有你及时的救治,和充足的针药用品,我们还不知要多牺性几位同志。”

  “谢谢你,文良。”南星由衷的说。

  “谢什么,”文良挥挥手道:“大家有志一同,何需多言,这近半年来,也够你累的了,从天津赶赴惠州,废寝忘食的为同志们出钱出力,最后累倒了自己,还大病一场,如果不是这样耽搁了时间,说不定今日你就不会找不到那位湘青姑娘了。”文良从他手中拿过来那个荷包,细细端详:“真是好绣工,比画的还活。”他摸摸里头有物,不禁咦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她缝在布里的东西?”

  南星首度露出笑容,自荷包中掏出一方翡翠来说:“这叫玉连环,是我娘留给我的,你对着光瞧瞧,中间这块椭圆形的,如何?”

  文良看了之后,不禁讶异道:“是星星的图案,这么说……”’

  “对了,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不过这块玉我本在十五岁那年就给了人。”

  文良听出兴趣来的说:“给了什么人?”

  “一个和外婆流落北京街头的小女孩,她则回送给我一方绣有雪人的浅蓝色帕巾,后来我请家中的嬷嬷把那方帕巾制成一个荷包,一戴便是——”

  “我知道那荷包,”文良笑道:“记不记得我们六年前在航向日本的船上认识时,我就曾笑过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用个像孩子绣出来的荷包,原来那还真是个孩子绣的。”

  “我一直没再与那对祖孙见面,因为在帮过她们后的隔日,我就离开北京,到天津外公家去了,直到那孩子又绣了个新荷包,连同玉连环送给我后,我才知道她是谁。”

  文良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说:“你是说……?”南星点了点头,他不禁叫道:“天啊,竟有这么巧的事,那她知不知道你就是当年送她玉连环的人?”

  南星摇头说:“我想她并不晓得。”二

  文良觉得趣致至极,忍不住出主意道:“那你下回跟她见面,不妨把那旧荷包送给她,我相信她一定也会大吃一惊。”

  “那荷包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

  “除了医药急救箱及塞在我怀里的这个新荷包之外,我其他的行李都没随身携带,好像托在王彦新那里,如今他人都不知藏匿在哪里,叫我从何找起?”说到这里,南星的双眸霎时又黯淡下来。“何况不论是在北京或西安这里,我都遍寻不着湘青,就算旧荷包仍在,又有什么用?”

  “北京那儿大都是一些留守的人,能知道什么?你不也说过去一些同时认识你们俩的人,现在统统不见踪影吗?我看还是再走一趟奕桢西安这里的别馆,比较有希望。”

  “他们门禁森严,正在为那个叫蔚绿的格格筹备婚礼,我根本找不到想找的人,而且……,”南星抚着脸,闭上眼睛,疲惫不堪的嘟哝了句文良所听不懂的话。“西安这地方,我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啊。”

  湘青;焦灼的心受尽煎熬,南星深深叹了口气暗叫道:我的小草儿,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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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请进。”湘青谙声悄悄的对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载皓说。

  载皓望着她房内的各色嫁礼,虽大至珠帘绣模,小至香粉丝帕,无一不全,但他仍惦着问道:“还缺什么吗?我立刻叫他们给你办去。”

  湘青深吸一口气,轻轻的说:“不,什么都不缺,你忘了,这本是为蔚绿准备的嫁礼,怎么会有缺呢?”

  “湘青……。”载皓欲言又止的。

  “二哥,”她想了一下,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没有想过有日会进王府里来,更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的出乎人意料之外,世事多变,湘青至今才算尝尽个中滋味;”她又低头沉吟了半刻,才望向载皓道:“你是除了福晋、福伯、福婶之外,早先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对,就在额娘发现我对你怜爱有加的时候,”载皓说:“我早就觉得那感觉透着一股奇妙,好似并不完全的儿女情长,原来是那相同的一半血缘,在主宰着我的心;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湘青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遂摇摇头道:“平凡人家有平凡人家的乐趣,我觉得当初娘并没有做错决定。”

  载皓与她同时陷入了沉默,浮现在两人心头的,是福晋曾分别拿给他们看的那封信中的一段。

  “……自入府之后,绣儿便为王爷英姿倾倒,于是暗自立下心愿,要一生一世守候着福晋,疼爱着二贝勒,唯有如此,方能与王爷同处一屋檐,共饮一方井。

  然王爷风流成性,连立两位侧福晋,不但伤了福晋的心,也让绣儿郁郁黯然,唯有将满腔热爱全转移到二贝勒身上,更盼能为福晋分忧解劳,驱散几许落寞冷清。

  一夜王爷微醺夜归,直闪绣儿斗室,坦言留心绣儿已久,绣儿惊喜交加,虽觉有愧于福晋,但可怜芳心,终不敌王爷的豪迈霸气,与其燕好;然好梦由来最易醒,事后王爷坦言我虽能令他喜悦,但身分悬殊,我绝不可存任何“奢想”,就算因而埋下“孽种”,也绝不能留,住在府内后院的唐嬷嬷,已替好几位婢女清除过身子。

  绣儿一乍疾心得此漠视并无妨,但月余之后发现有孕在身时,绣儿却绝无狠心舍弃胎儿之理。如呆留在府中,除了会惹得王爷嫌恶之外,势必又会害得福晋心碎,思前想后,想要二全,乃至让婴儿顺利产下四全,唯有离开王府一途,此乃绣儿多年前不告而别的主因。

  绣儿一身罪孽,然稚女无辜,福晋仁厚,当不吝予幼女一处栖身之所,绣儿的监终之请,只乞福晋千万别让王爷得悉此事,小女娃顾,就让她永远只走平凡百姓,顾家之女……”

  “湘青,阿玛他想——。”

  “不了,”湘青拦住载皓,不让他再往下说:“既是代蔚绿出阁,何需相认正名?只要我们彼此心知,这些外在虚名,都不是最要紧的,爹的心意,我明白就是。”。

  “湘青,你的善良体贴,温柔婉约,全是遗传自绣姨吧。”载皓在得悉湘青为自己的异母之妹后,便已对绣儿改了称呼。

  “唯一能为福晋、二哥及蔚绿做的,也只有这一项了,相信娘在天之灵,也一定不会反对我的决定。”

  “湘青,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这株小草,终生只望天边孤星,为什么现在却肯……?”

  湘青双眼蒙上一层泪雾道:“因为孤星已殒。”

  载皓大吃一惊。“即使如此,你亦毋需自暴自弃,你才二十三岁;未来的人生仍长,只要你一句话,载皓便是拚得官位不保,也要为两个妹妹去掉这婚约的枷锁。”

  “万万不可,二哥,明日即是婚礼大典,难道你忍心让王府三千余人同承悔婚的苦果?难道你忍心逼蔚绿再走绝路?让她与赵镇永生生分离?还是你看不到这十日来,一干人等为泯灭绣女湘青曾经存在的痕迹,做了多少努力?”湘青拉住载皓的臂膀说:“星辰殒落之后,小草本已无存活之意,如今能为王府略尽棉薄之力,何尝不是赐给湘青一个责任,让我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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