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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沉默着,除了工作与床上,且一余的唐依娜就像他陶健方的背景,一个可有可无的暗影。可是关于他的韵事,却传闻不断。

  有人说他准备和某大企业的小姐联姻(这个传闻好像是过去式了。)有人说看见他和之前舞会的西班牙女郎正双飞双宿。(这倒有点真实性,是现在进行式。)另外,有个据说是大陶的亲信口中传出来的“谣”言,他说大陶在飞机上邂逅了一个美丽可人的灰姑娘,两人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关于这则传闻,又该套上什么式呢?)

  当整个办公室由上至下都为这则八卦消息而疯狂的散布时,依娜依旧沉默。

  私心里,她当然希望它不是真的,但假如它是事实,她也只能默默地,毫不恋栈地走开。

  她很清楚她根本没有资格要求陶健方的任何承诺,同居的这将近一年半以来,他在物质上的确帮助她很多。真的,她一再要求自己不要奢求太多,一直以为她和大陶之间能维持那种不深入,仅仅点到为止的浮面关系,对她而言就已足够,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错的离谱。

  她同样不可能忘掉那个就快下班的黄昏向晚。(也难怪她不喜欢黄昏,什么关于她的凄惨事故全发生在黄昏。)大陶挽着那个名叫何旖旎的女孩出现,她白皙高挑,长发飘飘,一脸的明眸善徕。意气风发的陶健方向蒂蒂说道:他可能有荣幸成为何小姐的长期饭票。但当他把何旖旎带到她的面前时,只表情冷淡的介绍何小姐是他即将结婚的对象。

  那一刻,依娜整个人像被寒冰冻住了,整颗心像被掏空了,但她只能维持表面镇定的,看似平静地朝他们道了一声“恭喜”。蒂蒂似乎看出了她略有异样,不过幸好下班时间很快到来。

  那晚依娜回到陶健方豢养她的公寓,才一进门,她就抱着自己蜷在床脚痛哭失声。直到夜很深了,她依旧无法开灯,泪流干了,她呆立在窗口凝视下方许许多多尚未熄灭的闪耀灯火。

  忘记是谁说过:人们耗尽人间的能源,就是为了维持爱的亮度。她也是的,为了亲人,为了所关心的人,她无条件的燃起了盏盏希望之灯,并竭己所能的希望维持灯的长久不灭。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除了出卖自己之外,竟然没有人愿意替她点一盏灯,开一扇窗?

  就连大陶,那个一度愿成为她的阿特拉斯,愿替她扛天的男人,也不打算再为她消耗能源了,也倦于维持那种能让她一向孤独寂寞的心灵感觉温柔、感觉珍惜的日子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连先知会她一声都不肯,就残忍地带着别个女人在她跟前炫耀他的幸福。为什么?为什么经过这一年多同床共枕的日子,她连获得一丝他的尊敬都不值。

  接下来该怎么办?

  依娜心情悸痛地想着:或许安安静静地搬出公寓,才是最识趣的做法。反正没有争的权利,何不潇酒地走离。

  是了,依娜只能这么想着,只要今夜陶健方不回来,她便可以完全的死心,即使明天到了公司再见到他,她也一定能够凝聚出十足的勇气命令自己表现潇洒,要求自己对陶健方无牵无挂。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夜更深的时候,她一度以为可以不再牵挂的人却回到公寓来了。依娜打绝望中升起希望也许陶健方是回来向她解释,何旖旎只是个玩笑!

  但,也许不是。他是来向她催索一首离别曲。

  打开电灯看见倚在窗边的依娜时,陶健方似乎有刹那的错愕。

  “还没睡,该不是在等待我吧?”他的唇角弯起嘲弄的弧度。

  “不,你晓得我没有‘等’的习惯,我只是睡不着。”身为一个爱上豢养自己的男人的女人,说不曾“等”,是骗人的,但是这次她确实没有在等,因为她已经肯定他正陷在另一个温柔乡里,又哪敢确定他会回到这个不再有新鲜感的窝巢。

  “为什么睡不着?”大笑得近似嘲弄。

  而依娜愈来愈难耐他的嘲弄,于是她展开反击。“那不是你所期待的吗?期待我表现哀怨,或者摇尾乞怜!”

  “我的确拭目以待,但我不认为你会。依娜,除了在床上,你从不向我摇尾乞怜。”

  他露骨的说法今她的脸庞由苍白转为红晕。哦!他一向懂得攻击别人的要害,也难怪能成为比他生财有道的父亲还杰出的商人。但她暗暗发誓,即使痛苦的过程再多,也一定要让自己炼就金钢不坏之身,让自己变得百毒不侵。

  “摇尾乞怜一向不是我在行的,想必你的何小姐一定十分符合你的期望,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千依百顺、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的声意颤抖着,但她的表情却是冷冷的。

  “的确,小旖是我梦寐以求的,至少,她懂得什么是温柔的慈悲,至少,我相信不论在床上或床下或随时随地,她都不乏温度。”他表情比她更冷的陈述。哦!原来,他是在嫌弃她缺乏温度,所以才决定找个充满温度的何旖旎来递补。

  依娜感觉想哭,担了那么多年,那么许多沉重的担子之后,她从她所爱的男人嘴里获得的评语竟然只是一句“缺乏温度”。她想哭,好想哭,但她提醒自己哭又何济于事?于是她笑了,比哭还难看地笑着。

  “那么——恭喜你也祝福你了!”

  “谢谢!”

  客套过后,两人可笑地沉默着。滞重的空气令依娜绝望地想逃,但她知道他正等着她率先开口,谈论该如何对两人的关系做个善后。

  “你——伺小姐应该不清楚我们的关系吧!”

  “她只晓得你是我的秘书!”

  “某些时候来说,无知是一种幸福,我想,你会宁愿保有她的幸福,不是吗?”依娜喉头紧紧地问。

  “当然,相对的那也保障了我的幸福,不是吗?”他的唇扭曲成一个讥诮的笑容。真不晓得,她怎么能那么冷静,冷静到即将被放弃,还能为放弃她的人的幸福着想。但话说回来,除了在床上,她一向吝于对他表现她的热情,如果不是看惯了她一贯的冰冷,他铁定会认为她心地善良到近乎白痴。

  “是的。”依娜则是暗咬下唇,勉强自己不去妒嫉他的幸福。“那么,为了你心的福祉,我是不是应该……主动辞职?”她强迫自己面无表情。

  “不必!”陶健方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那么,我明天开始整理,等我找到房子就马上搬出去……”她的声音和表情一样,几乎没有抑扬顿挫,可是,眼泪却在眼眶里互相推挤。

  “不必,不必,不必!”陶健方突然扬高声调,像在和谁赌气似的爆出一叠声不耐烦的吼叫。

  “为什么不必?”依娜终于有了惊诧的反应。“你该不会是建议……我们这样的关系……可以持续吧!”

  “有何不可?”陶健方没有半点罪疚感的强调。“你也看过小旖的样子,她很单纯,从飞机上和她邂逅至今半年余,我们都没有超过比亲吻更亲密的关系,她不像时下一些女孩,她很洁身自爱!”

  他是否正指桑骂槐,挞伐她当初的不够自爱?依娜心痛如绞地猜测,却不得不尴尬地附和:“何小姐很难得。”

  “是,她说:因为指望,所以才更慎重。我想,在婚礼前大概没机会一亲芳泽,而我又恰巧是个有强烈需求的男人,再加上这间房子的租约还有半年才到期,我们就彼此图个方便吧!”陶健方的语气恢复平淡,平淡的就像他只是和她讨论天气。

  依娜呆住了,无法相信他竟敢提出这么卑劣的建议!她大概永远都没有办法懂得他在想些什么或他的下一步究竟会做些什么?可是话说回来,她又哪有资格怪他,不用说了解他,她甚至于不了解自己!

  明知道再持续这样的关系没有意义,明知道他的提议恶劣且不可取,可是照他的说法——有什么不可以!

  是的,有什么不可以!爱一个人不过就是这么些小关卡需要去思索去突破。可以爱的痴狂,如飞蛾的扑火,如蜡炬的烧尽自己;也可以爱的理智,如买早餐一般,蛋饼、汉堡,各取所需。

  依娜一向理智,至少她这么认定自己。所以,有什么不可以!既然陶健方还想要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然,她还需要一些时间理智的来扑灭她对他与日俱增的爱意,那么,有什么不可以!

  “你的沉默,是否代表你的同意?”陶健方再度勾起嘲弄的微笑。

  她似乎是既痛苦又怀恨地注视着他,但终于,她打破自己的思绪,也打破自己的沉默。“是的,我同意!”

  然后令人错愕的,她上前拥抱他,攀住他的颈项,在他唇上印下轻轻一吻,并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悄然退出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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