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狂野地喊道,清锐粗鲁的喝叱由那张樱桃小口吐出显得格外荒唐可笑,可一群壮汉却笑不出来,他们全都愣愣地看着她,甚至不觉倒退数步。
不知怎地,这外表柔弱的女子全身上下绽放出一股宛若钢铁般的坚强意志,当她喝退他们时,那对美丽的瞳眸闪烁着某种清纯圣洁的光辉,耀眼得他们无法逼视。
在她怒意盎然的瞪视下,他们一个个都垂下了眼帘,就像犯了错的孩子面对母亲的斥责一般。
在这令人窒息的一刻,唯有脸颊贴紧地面的路西法,扬起淡淡笑弧。
他微笑着,沙哑的嗓音缓缓打破静寂。
「开出你的条件,契塔维夫。」
第七章
医生刚刚离去,燕琉彩便迫不及待地扑向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的脸色如此苍白,前额与胸膛包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虚弱无助的模样令她心痛莫名。
「路西法,路西法,你怎样?你还好吗?」她跪倒在他床前,哽咽着嗓音轻轻问道。
医生说他的神智还不是太清醒,最好让他好好休息,可她实在忍不住,她必须确认他还活着,确确实实地活着──
她凝望他,星眸满蕴哀伤,沁凉的右手轻轻扬起,抚摸他同样冰冷的前额。
听闻她揪心的呼唤,路西法勉力睁开眼眸,朝她微微一笑。
一直压在她心头的巨石终于安落,墨睫一眨,坠落两滴泪。
见到这一幕,所有在房里守候路西法的手下都自动退出了,轻轻带上房门,留给两人安详静谧的独处空间。
「对不起。」她哭着道歉。
「别哭,琉彩,我──没事。」他哑声说道,努力想举起手为她拭泪,却终究无力撑起。
她呼吸一梗,主动将他的手握住,贴向自己湿润的脸颊,「你好好休息吧,我在这里陪你。」
「不──」他喘着气,「妳也去……休息,妳的脸……肿得厉害,让医生看看。」
「我没什么。」燕琉彩摇头,泪水纷纷坠落。
在他几乎进鬼门关绕了一圈时竟还有余力关怀她──他对她,真的太好,好得她承受不起。
「不要……不要哭啊。」见她眼泪不停地流,他有些心慌,「妳很痛吗?」
「我没哭。」她连忙否认,展袖拭去眼泪,「我不痛,一点也不,你别担心。」
「是吗?」蓝眸凝望她,微微朦胧地,「那就……笑一笑。」
笑?
燕琉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扬起苍白的唇角。
她正对着路西法笑,笑容凄然而苦涩,可后者却没看到,他在昏昏沉沉的神智中看到的是记忆里她清柔甜美的笑容,看到的是那两个小巧的、可爱的酒窝。
于是他也微笑了。
「妳笑起来很美,琉彩,为了这样的笑容我愿意……付出一切。」他眼神恍惚,喃喃地、意识不清地说道,也许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可燕琉彩却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她忽地身子一颤,再也忍不住啜泣的冲动,压抑的哽咽低低逸出。
听到了她的哭声,意识大半陷入昏迷的路西法瞬间清醒,「妳在……哭吗?琉彩?」
「不,我没有,没哭。」她迅速否认,伸手半掩住脸庞,「我没哭,路西法。」
「是吗?」路西法轻轻吐息,强烈的疲倦席卷他全身上下,他缓缓闭上眼眸,「知道吗?琉彩,离开……妳后,我一直……很想念妳的笑容。」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走呢?」她抚摸着他深金色的头发,忧伤地问道,「为什么当年要离开我?」
「因为妳……对我太好。」
对他太好?
这样的答案令燕琉彩愕然,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是为了这种原因选择离开。
「别……对我太好。」他模糊地呓语。
泪水再度冲上她眼眸,「哦,路西法,为什么?为什么?」
他却像没听到她问话,「唱歌……给我听好吗?」
「唱歌?」
「嗯。」低哑的嗓音像从不知名的远方传来,「唱那首……妳最喜欢的老歌。」
「Casablanca?」
「嗯──」
「好,我唱。」她点头,星眸闪着晶灿泪光,「我唱歌给你听,你答应我,好好睡觉。」
「好。」他柔顺地应道。
于是,她开始唱了,蕴着浓浓情感的嗓音在室内温柔地回旋,安抚着他疼痛不已的身躯与心灵──
Oh!A kiss is still a kiss in Casablanca.
But a kiss is not a kiss without your sigh.
Please come back to me in Casablanca.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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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唱歌给我听好吗?」小女孩交握双手求着他,望向他的黑眸灿灿,细嫩的脸颊飞舞着甜甜的酒窝,「我要听那首Casablanca,你唱起来好好听哦。」
「我不想唱。」他冷漠地回绝,虽然她的眼眸和酒窝在朦胧的星光掩映下可爱得教他心动。
「为什么不?今天老师教我们这首英文老歌时你唱得好棒的,真的非常非常好听。」她灿然微笑,兴高采烈拉着他的手,「老师说的没错,你真的有一副好嗓子。」
「不想唱就是不想唱,妳说什么都没用。」
「为什么不?路西法,唱嘛唱嘛。」她眨着浓密的眼睫,可怜兮兮地求着他。
「我忘了旋律了。」他随意找着借口。
「没关系,我用钢琴替你伴奏。」她一面说,一面拉着他的手奔向客厅角落一架乳白色的钢琴,「老师把曲谱留给我了,我替你伴奏。」
说着,娇小的身躯坐定钢琴前,打开琴谱,小小的双手有模有样地抚过一排黑白键盘。
可她毕竟只是第一次练习,弹得并不好,有许多地方错了,在许多需要八度伴奏的时候,小手更是吃力地无法撑开。
她弹得很辛苦,可为了替他伴奏,她依然勉强自己撑开五指。
他看着,不觉紧紧蹙眉。
「够了!」他喝止她,「妳的手太小,没办法弹这首曲子。」
「我要弹。」她坚持着继续,「我要听你唱这首歌。」
他瞪视她,忽地展臂硬生生拽下她坐在钢琴前的身子。
「路西法?」她吓了一跳,怯怯望他。
「我来弹。」他简单一句,跟着坐上钢琴椅,不一会儿,流畅的琴音便回荡在冬季寒冷的夜。
她几乎是崇拜地看着他,当他弹完了整首曲子,更是拼了命地鼓掌。
「你弹得好棒啊!路西法,原来你也会弹琴!」
他不理会她孩子气的赞美,蓝眸冷冷扫视她一眼,「坐上来。」
她点点头,踮高脚尖,在他身旁坐定。
「妳的手太小,不能弹八度音,我们把左手伴奏的部分改一改。」
「怎么改?」
「这么改──」
冬去春来,当最后的冰雪在春阳映照下缓缓融化,Casablanca已成了两人最喜爱的合奏曲。
虽然这之间他们还一起学了许多其它乐曲,可最爱的,永远是这第一首,第一首让他对她打开心门的曲子。
大部分时候他吹着口琴与她合奏,偶尔拗不过小女孩的请求时,才用那清隽的嗓音轻轻和着钢琴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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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路西法不禁微笑了。
神思,由遥远的过去缓缓收回,蓝眸一转,望向趴在床边墨黑的头颅。
一直都是他唱给她听,昨夜是第一回,第一回听她唱给他听,听她温柔的歌声坠入梦乡。
虽然意识昏沈,他仍朦胧地记得她沙哑而温暖的歌声。
「琉彩。」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凌乱的发丝。
感应到他的抚触,浅眠的她立即醒来,扬起担忧的容颜,「你醒了吗?路西法,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琉彩。」他低低地,「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她松了口气,「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不饿。」
「那要不要喝点什么?」
「嗯,给我水。」
「好,我马上倒给你。」说着,燕琉彩迅速站起,窈窕的身子一旋,压下床头柜上的热水壶,为他倒了一杯温热的开水。
「你平安醒来真是太好了。」她一面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喂他喝,一面凝睇他,甜甜地笑。
路西法心脏一扯。
也许她自己没察觉,但她的嗓音里蕴着太多情感,太多放松,太多难以言喻的喜悦。
她是真的很担心他,非常非常担心。
他凝望她,不觉扬起手轻轻抚过她受伤红肿的脸颊,「怎么不上药?妳这边伤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