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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在我说完话之前,任何人统统不许开口。”斯斯文文的话语来自廊下。
众人正自纳闷,不时,即走进一名翩翩佳公子。
这男人,太漂亮了,漂亮得不近情理。
“你是谁?”刘老夫人喧宾夺主,极不礼貌地喝问。
“贫僧俗姓李,唤九斤。”他笑眯眯地朝众人颔首,顺势摘下头上的瓜皮帽,露出光秃秃的顶袋和大大小小九个戒疤。
“不伦不类,和尚穿这样成何体统?”刘老夫人废话有够多的。
“小师父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事?”楚孟扬盯着小和尚的脸,目不转瞬。
他认出她了,心灵相通的男女,每一个眼神都是暗示。苏月琪也从他俩之间的诡谲眼神瞧出端倪。
“贵事没有,小事倒有一桩。”仙儿自认易容术高人一等,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他犀利的眼。“贫僧是特地前来探望小儿,不知他跟他娘是否无恙。”说着举起手掌往苏月琪圆凸的肚腹亲腻地拍了拍。
此举立刻引起厅内一片哗然。大伙窃窃私语,纷纷咒骂小和尚不守清规,胡作非为。
“你说我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和尚的孽种?”刘老夫人激动得跳脚。
“施主稍安勿躁,贫僧有下情禀告。”
楚孟扬凛光一闪,提醒她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准备吃不完兜着走;苏月琪窘得干脆把脸拧成酱紫色,凶巴巴地翻挤出两片大白眼,看她搞什么名堂。
仙儿艰难地清清喉咙,绽出一朵媚态横生的笑容,看得刘老夫人差点没昏死过去。
“那是四个多月前贫僧尚未出家时的事,”说时,低头瞟向楚孟扬,见他不动声色,续道:“苏姑娘适巧由山西路经宝灵,贫病交加,状甚凄惨,贫僧见她柔弱可欺,就……”瞄苏月琪一眼,要她接着往下说。
天老爷,你就不能编个好点的借口吗?苏月琪急得脸红耳臊,心跳加快都忙不过来了,哪有本事接腔,道出自已被一名看起来未及弱冠、单薄得风一吹就会倒的和尚给“欺负”去?
她是来解围的,还是来扰局的?
幸亏方堂内半数以上均是过来人,因此余下的“空白”不说,大伙也能心领神会。刘老夫人年岁最大,自然领会得也最神速。
“六根不净的野和尚,你竟敢,你……月琪,你说,这是不是事实?”
“是……是……”苏月琪别无选择,她不愿重返刘府,又没理由嫁“祸”给楚孟扬,只好将就着把名节断送给小和尚,暂且消弭风波。“这孩子的确是他的。”
“造孽呀!”刘老大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十章
“仙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月琪聊无感激之意。刘老夫人一走,她马上把仙儿骂得臭头。
“她也是一番好意,没有她,你今日怎么脱身?”楚孟扬搁下手中盛茶的瓷碗,满脸不悦。
“有你替我撑持,还怕什么?”苏月琪旋身,虽怀胎六甲,仍伶俐地袅娜款摆,细步香尘。
“我帮不上忙,于情于理你都该跟着刘老夫人回去。”他侧过面庞,无视于她精心骚弄的万种风情。
“表哥莫非想食言?”她坚持站到他面前,让他瞧清她的美丽不减当年。
“楚某言出必行,但也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今日草率做下的决定。”他可以给她名分,供她吃住,却无法把握,将来孩子落地成人之后,是否能认同他们的做法。
成人的世界何其复杂,可,孩子是无辜的,谁有权去决定他的未来呢?
“后悔……那也是以后的事。”她不要长夜空寂,孤对一室空寂,她要努力挣脱桎梏,为自己寻找美好、幸福的归宿。
她的孩子迟早会体谅她的一番苦心,他一定会的。
“你真要娶仙儿为妻?”苏月琪酸溜溜的。仙儿是妻,而她却是妾。
这世上有人能左右他的心志吗?
如果有,苏月琪保证会不惜任何代价请他出马。
“谨守你的本分,切记不要逾越、不要过问,尤其不准干涉。”他不是在叮咛,而是十分郑重地命令她。
“可我──”
楚孟扬凌厉回眸,逼令她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回去。
“不要给我借口撵你走。”他飞快地,目中无人地转身离去。
暮色低低四合,奸佞的勾当在苏月琪心中暗暗运筹。
她恨他──她动用了与爱一般等量的力气,去憎恨一个令她无从下手、一筹莫展的男人。
做为一个女人,她是不能免俗地小器、生恨,楚孟扬可以打她、杀她,绝不可如此鄙视她、轻贱她,弃她如敝屣。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她要行使妒劲勃发女人必然不能免俗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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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斗阵列,大地抖开一面神秘黑纱。
仙儿攀上楚孟扬魁梧的身躯落坐。过往苦行忏悟的日子,她曾经努力于无忧无悔、无爱无恨,但今晚,她只想偎进他怀里,贪图一场甜甜美梦。
“你在生我的气吗?”假扮和尚并非她的本意,实在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对策。
“不,你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谁敢在背后蜚短流长嚼舌根,我就毙了他。”
楚孟扬对苏月琪不懂感恩图报犹自发火。
“别──”仙儿以青葱小指封缄他的口,“答应我,以后绝不开杀戒。”
“想惩凶击恶,杀生是无可避免的。”对恶徒留情,即是对好人残忍,那是不合义理的。
“天地轮回,自有裁决,非人力所能改变。”
“天?你相信天?”楚孟扬讥诮地一笑,“抱歉,我只相信我这双手。”不是有句话说,人定胜天吗?“不过我答应你,凡事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一言为定。”仙儿握住他巨大的手掌,惊觉它坚挺细致,好看极了。
“看什么?”他低声问。
“你的手,它应该是一双握笔的手,用来举刀太可惜了。”她别有所指。
“百无一用是书生。”一股黯然掠过他的眼睑。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多久没作画了?”她兴致盎然地把玩他的手,像个小顽童。
“五年两个月零三天。”他精确回覆,可见这段日子对他何等重要。
“愿不愿为我重拾画笔?”她央求,娇宠地不许他拒绝。
“行。”楚孟扬欣然应允,眸中有难掩的喜悦。呵!原来疼惜一个心爱的人竟能如此这般幸福横溢。
“我来研墨。”仙儿在他身上扭来扭去,贪恋着不肯自行好生站着。“喏,墨磨好了,可是没纸。”
“不需要纸。”他轻轻托起她的嫣颊,非常仔细且聚精会神地描她的肩。
当初画她的时候,他就嫌这两道蛾眉画得太细了,今儿趁此机会,稍加修正。
嗯,这样好看多了。
“现在画好了,明儿清水一洗,这不是又掉了。”她的仙格渐趋渐淡,凡音越来越浓。再要不了多久,只怕连一碗大卤面也变不出来了。
“不要紧,我可以天天为你画眉。”楚孟扬打算用余生的全部精力来疼宠她。
“你真好。”事实证明,她没有爱错人,被疼爱的感觉真的非常棒。
为了表达她内心的感激之意,仙儿自动献上一记热吻,并且轻啮他的耳垂,挑逗他。
“你在玩火。”他的情欲快速被她挑起,喘息瞬即变得急促。
“你肯奉陪吗?”灼热的气息熨烫着他的胸膛,威胁着将火苗燎原至他壮硕的身躯。
“乐意之至。”楚孟扬于亢奋中暴出强烈的渴求,迸流的血液几乎要从四肢百骸窜出来。
桌上的烛光明灭不定,昏黄火势吹向仙儿的雪白凝脂,令她有若天人般妖艳,强力鼓动楚孟扬跃然震荡的心……窗外有人!
楚孟扬察觉了,仙儿也察觉了。
迅速吹熄烛火,楚孟扬套上象牙长袍,吩咐道:“锁紧门窗,除了我谁都不许进来。”
仙儿忐忑难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期盼他速去速回。
移时片刻,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仙儿姊姊。”是小蝶?可听起来不像。
仙儿一时大意,忘了楚孟扬的叮咛,“呀!”一声敞开房门。
天已昏黑如墨怒泼,乌云层层漫卷。门外站着的,依悉仿佛是小蝶没错。
但,小蝶身后竟是敏儿?!仙儿发现,她垂眼、紧闭双唇,如工笔描绘的粉脸冷然鹰视,见门开了,便把小蝶推过一旁,乘机潜入──小蝶随即瘫软倒地。
仙儿惊诧。“小蝶怎么啦?”
敏儿重新点亮烛火,阴阴一笑,清秀的俏脸转为狠戾的杀气。霎时,抽出一把剑,剑光翻转,自肘底射出,如拨云见日,直取仙儿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