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雯,我有事和你说……」高月惠叫走来的小女儿。
「待会有个会议要开,以后再谈。」
同样的说法,王依雯没止步地行色匆匆地走出去。
「这……」高月惠颓然地说:「这可怎么办?」
其实,她并没有会议要开,由依雯一个人掌控就行了。
王雅云在街道上无目的地驶了大半天后停下,发现竟是停在他家门前,她重重地敲了下方向盘,怎忘不了他?他明明白白地指出他爱的是别的女人,不是她,干嘛还不死心、还想着他?
她无声地看着老旧的木门,在医院中他对她的那分忧急,以为她受重创而吐露的爱意全是假的?全是出自她的想像?不,她不愿相信他眼中所流出的关切神色,难道那代表的不是爱?
她不信、她不信,王雅云双手捂住耳朵,痛苦地摇头。但不信又怎样?求他接受她吗?如果他肯,她会求他,只是她能容忍他的心在她之外,还有个女人吗?
门突然打开,是那么地出其不意,以致她在无从躲起中,与走出来的人的视线碰上。他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王雅云的伤痛之色再也藏不住,她急急地发动引擎,怪自己为什么要来自找难堪。
「别走。」
赵倩菱敲着车门,要她开门,王雅云摇头,她无法自若地见着他们两人幸福美满的样子。
「不要走。」赵倩菱大喊。「正修走了。」
她的手停了下来。正修走了,什么意思?
「你听好,我们全失去他了。」
这次,赵倩菱的声音更响。她们全失去他了?他们没在一起?王雅云打开车门,走出车外。
「你说正修走了?」
赵倩菱乏力地点头,她没再多问地跑进屋中,屋子已收拾干净,除了家具外,已没有私人的物件。
「他人呢?」
「他走了好几天了。」赵倩菱在她身后,落寞地说。「房子租约今天到期,我是来做最后的回忆。」
「为什么要走?」她喃喃地说。
「因为他的心被一个女人带走。」
那个女人不正是她吗?主雅云涩涩地想。
「他把心给了你,何以你不和他一起走?」她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不想,我求他留下、求他带我走,他怎么也不愿意。」赵倩菱酸溜溜地说。「他的心全在你身上,他之所以会离开也是因为你而无心工作。」
她说什么?王雅云颤声地问:「你说他是因为我而离开?他将他的心给了我?」
赵倩菱转开头。「我败给了你,我无法拴住他走向你的心。」
他爱的是她,何以那天他要说反话,将她打入深渊中?
「为什么他要骗我?」
「怪你的出身太好,吃好、住好惯了,怎能习惯他淡不出味道的日子。」赵倩菱很难心平气和。「他想留住美好的回忆,也不愿将来撕破脸难看。」
他不懂她真正想要的是平淡,没有开不完的会议、应酬,只有一个温暖、守着丈夫与孩子的小窝。
「他在哪里?」
「干嘛?」赵倩菱用严肃的神情看她。「我要他快乐,他能因你而离开他喜爱的工作,想见对你用情至深,在见他之前,你得想清楚一件事,见他后就不能让他受伤害,得全心全意地爱他,不然,就别再去干扰他。」
王雅云点头,认真地思考良久,以十分慎重的态度说:
「没有他,我的人生不再有何乐趣……」
赵倩菱深觉同感,悄然地滚落两行泪珠。没有他,以后的日子又将如何过?
她拭去泪珠。「既然你已决定爱他,得记住那也是我的深深期许,绝不能有伤害,他现在可以躲起来自我疗伤,却无法禁得起再有些微的创伤。」
「我明了。」
赵倩菱自我挣扎着,说出去处,无疑断了与他相守的可能性。
「他在他的老家,以前我曾和他去过一次……」赵倩菱陷入回忆。「那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一个让人放松心情的农村……他曾说过要和我在那度完余生的……」
「你能不能坐下来歇歇脚?」
王世治忍不住出声,高月惠已在厅中来来回回地走了一个早上。
「我心急啊!」
「急也不是这种急法,地板都快被你磨出个洞了。」
高月惠坐下。
「你说该怎么办?一个依雯的事已难以应付,如今两个女儿全一样地食不下咽、无精打采。」
「依雯不要我们多事,雅云嘛!又不知问题出在哪?」王世治也无法可想。「我也不知该如何着手。」
他们相对叹气,两人在商场上可以得心应手地处理每一件事,然而女儿的心事,他们却大感棘手。
「去找张老想办法。」王世治说。「他也在为闵凯的事费神,多几人想办法总是好。」
「说走就走。」
正说着,王雅云冲了进来。
「爸、妈,拜托你们了。」不由分说地一手拉一个地往外走。
「去哪里?」
「你们不是想替我解决问题吗?现在便有劳你们了。」
「总该让我们知道什么事?」
「到车上再说。」王雅雯急急地将两人请上车。
「什么事这般急?」性急的王世治藏不住疑问,一坐上车即问。
「我的终身大事。」两老兴致来了。
「对方是谁?」
「家世如何?」
王雅云停住车,脸上十分严肃地面对他们。
「这是我选择的男人,好坏由我自己承担,但愿你们能支持我,不要打击我。」这已经很明显地告知他们,只准同意,不准有意见,王世治立即反应。
「不行!我得看过他后再决定。」
「对啊!」高月惠也说:「在看过对方人品后,再谈是否有意见也不迟。」
「不能。」王雅云以少有的强硬态度。「我不能让他受到伤害,我请你们来,是想要你们替我恳求他要我。」
这是什么话?要他们恳求对方要他们的女儿?王世治、高月惠夫妇对耳中所听到的话简直难以置信。
「要我们去求人家要你。」王世治叫。「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爸,求你,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女儿是那么地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这么个如花似玉、秀外慧中的女儿,该是成群男人挤破头想要的女人,他竟要去求那个不曾谋面的后辈小子接受她,王世治久久话不出话来。
沈正修懒懒地伸了个腰,刚打了个盹醒来,这里实在是个小警局,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个等着退休的老警员。一个警局,两个警员,似乎会有人力不足之感,而事实却不然,这儿的民风淳朴,大家在路上碰面都能叫得出姓名,警局对他们而言,形同虚设。
来了几天,连件芝麻蒜皮的小事也不曾发生,闲得骨头都快僵硬了。
他当然不愿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呆坐着,闲暇一多,头脑就不能避免地杂遢纷乱,勾起对她的想念。原想回到熟悉的土地,即能提醒自己他们的差异有多大,能迅速地忘记她,但并非如此,呼吸着这儿的空气,想着她的心更加殷切。
他一回来,母亲可忙了。沈正修苦恼地皱眉,他回家的第一天,认为他已届婚龄却没动静的母亲,即忙着为他安排相亲——这是他回来前未曾想过的。
看来,在这里也无法得到安宁。
「阿修。」
沈母三步并两步地跑入警局,长年曝晒阳光而显得黝黑的脸上泛著兴奋的光采,他轻轻地摇头,母亲又将警局当成自家的一部分。见她那副喜形于色的模样,想必又不知相中哪家姑娘。
「快和我回去。」
「妈。」他很无奈。「我在上班。」
「不会有什么事,荣仔一个人就行了。」沈母朝正在打瞌睡的老警员喊:「荣仔,这里就交给你了。」
老警员推了推眼镜说:「有事尽管去。」
「怎么还不走?」沈母对着没动的他喊:「快跟我走。」
「不要再浪费精神,我还不想结婚。」
沈母神秘地一笑。「这次不是我替你挑的,是你自己选的。」
「我自己选的?」
「不要多说,跟我走就是了。」
沈母半推半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沈正修无法拒绝,只得跟着母亲走。在接近家的条小溪前,他的双脚倏地站住不动,惊怔地看着站在溪边悠闲地看着溪水的女人,她怎会来此?
「我不是说了是你自己挑选的。」沈母高兴地说:「你真有眼光,好漂亮的女孩,看遍我们附近几个村子,哪有一户人家的女儿比得上她,难怪你对谁也看不上眼,原来心底早就有人选,怎不早讲,让我白忙了好几天!」
「她太好了。」他沙哑地说。「我配不上她。」
「胡说,我们家的儿子勤快老实,长相也不差,哪点不如人?」沈母很以他为傲。 「喜欢就去追,还发什么怔。」
「你不明白……」
沈母推着他往前。「不是我不明白,是你把人家小姐看错了。」
他看错她吗?她正朝着他看,眼中盛着浓浓的情,他好想放开自己,对她诉说心中的思念,但他只是像生根般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