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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孔令指指堂上赖得你死我活的两人。“他们?”真的假的?

  “正是。”

  “展世侄是疯了,还是眼睛瞎了,看上我家这酒坛子?”不会吧?

  “没疯也没瞎,缘分罢了。”展谨行只能这么回答。

  因为他想了半天也着实不明白为什么大哥的心会被这样特别的奇--怪女子所吸引。

  “孔爹爹就这么看扁我?”成琼玖挺不认真地伤心道。

  “我从没把你看『宽』过。”他养大的会不知道她有几两重吗?“还赖在人家身上做什么!难看死了!”

  “嘻,人家喜欢这里,而且--”她指指紧扣在腰间的大手,甜甜的笑像沾了蜜糖似的。“他也不放啊。”

  呃……这还真尴尬--孔令抠抠颊。“我说这个展世侄哪--”

  “谨行。”

  “大哥?”

  “一路南下想必孔世伯也累了,你先请孔世伯到客房休息;再去找杜大人,将尸首交由官府发落。”

  诶诶?他还有话没说完哩!“我刚看见--”

  “好啦好啦,世伯,您就先去休息;要不,让谨行带您四处走走逛逛。”看明白兄长的脸色,展谨行自是连拖带拉将老人家拉到外头,渐行渐远。

  只是他并不明白,若孔令执意不走,就算是十匹马来拉他也是不动如山。

  合许是瞧见展厉言的神情,多少还是明白了些。

  ※  ※  ※

  “展厉言--”

  “嗯?”

  “你全身冒汗。”

  “嗯。”

  “你在发抖。”

  “嗯。”

  “你--抱得我腰好痛。”腰上的刀伤虽轻,但在他双臂抱搂下加成不少痛楚。

  展厉言松了点劲,仍是不放。“我险些就失去你。”

  “但是……”成琼玖强扳开他一手,翻向上。“你的手受伤了。”

  “无妨。”

  “你应该上点药。”

  “你也受伤了。”他提醒,不忍触碰,只停在她左臂刀伤前。“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就快到了。”

  “那我--只能再赖在你身上一会了是吗?”

  “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双臂在纤细腰间再度收紧,展厉言将脸埋进她肩颈,尚未脱离担忧的心绪。

  “好痛……”

  闻声,他只能苦笑,明明知道她会疼,却无法说服自己放手。

  “别再吓我。”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也有胆战害怕的时候。“别再让我受那样的煎熬,只能站在门外看你在里头受苦,而我却什么都无法为你做……”话说到尽头,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懊恼是如此明显。

  就连迟钝的成琼玖也看得分明,回想起当时,自己也心惊胆战。“我……从小到大没怕过什么,连孔爹爹都不时说我人憨胆傻,可我在里头逃不出来的时候我真的怕了,怕再也见不到你。以前胡思乱想的时候,认为自己在危及性命的时候唯一会觉懊恼的,大概会懊恼酒还没喝足吧,可我当时脑中想的都是你--你……你不知道门烫么?不知道里头的火正烧着门么?为什么一直拍一直拍,我都叫你停手了,你还是不停手……”再垂眼。“你看看,手掌又红又肿……”她心痛。

  “同你一样,当时我只想见到你,顾不得--事实上,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心快死绝的时候又怎么感觉这一点点的炙痛?“幸好孔世伯及时赶到。”

  “嘻,孔爹爹的武功很好。”她说得与有荣焉。

  “的确。”扬掌便能压制大火,甚至击毁库房,令人咋舌。

  然而--

  “这次有孔世伯,但下次呢?”下次是否还会有人及时救她,在他无力救人的时候?

  “不会有下次。”她笃定说:“孔爹爹说人笨一次叫粗心大意,再笨一次就真的笨了,要是再遇到被困在暗处这种事,我不会点火。”

  点火?悲怆的心境被这字眼赶去泰半。“什么意思?”

  成琼玖老实地将情况说一遍:“我刚要去找你的时候突然闻到酒香便转了个弯,寻着酒香走进黑不隆咚的库房。本来是找到火折子要点着好找酒,谁知道一下子库房门被关了起来,全身又沾上夜磷粉,成了对手的目标;我又不是猫,怎么能在黑压压的地方看见对手招式呢?无巧不巧地踢倒了装着剑南烧春的酒坛子,我就想,这剑南烧春酒烈且猛,或许可以派上用场,所以我就趁机点起了火摺子丢向酒溢过的地上,之后就……”

  她说得钜细靡遗,展厉言是听得面色--

  “你怎么了?又板起脸来了。”不知死活的成女侠傻傻留在人家怀里,不解的眼神直往上抬。“这样好凶。”

  “你的意思是,火是你点的?”一股气,没来由地压下劫后馀生的庆幸与心上人无恙的激动;取而代之的,是丹田渐起的肝火。

  而赖在人家怀里这只七月半的鸭子浑然未觉,诚实点头道:“是我点的啊。那是没法子中的法子,我身上沾满夜磷粉想躲也没地方闪,只好出此下策,谁知道被我踢倒的剑南烧春竟然正好在门前,又是整整一坛,我也想不到会冒出这么大火。”她说得更仔细,完全看不懂人家脸色。

  “你,引火自焚?”

  “没的事,我没烧着,是库房着火了。”这两者是不同的。

  “总言之,这火是你放的。”

  “我当时是情非得已。”其实她还挺聪明的,知道烈酒能引火。“其实也是运气,我真不知道它是不是能助长火势。”

  这烈酒,的确将火势助得让聚酒庄上下一片惊慌。

  “你烧了整间库房?”

  “我也没想到火会这么大,知道时早来不及救了;可若不是这场火,我也没办法打败那个偷袭我的卑鄙小人。真是气死我了!竟然用酒骗我上他的当,差点就魂赴阴冥再也见不到你了。”

  “若孔世伯没有及时赶到,你一样魂归九泉。”提醒的声音多了点……凉意。

  成琼玖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怪怪,有点冷。”怎么会呢?明明方才窝在他怀里还挺暖和的。

  “你差点烧死自己!”黑眸锁着她,满满的复杂情愫里有爱、有庆幸、有恼怒、有气愤……百味杂陈出一个结论--

  他想狠狠掐死她!

  竟然做这种蠢事陷自己于危难之中,连带让他饱受煎熬之苦!

  没来得及察觉自个儿的小命不保,她只在乎突然握紧双拳的心上人。“别、别握拳啊!你的手掌心全是水泡哪,这样会痛啊!”

  天知道,他握紧双拳的目的是为抑制满腔怒气!

  在掐死她和伤己抑制两者之间,他展厉言--蠢得选择了后者。

  气得头疼,还是舍不得伤她一分。

  那张狼狈的清秀小脸此刻仍用心痛的表情瞅着他握紧的双拳,不知道他压抑怒气的努力。

  “别这样啦!我知道你在气那个偷袭我的家伙,但他已经死了,就别生死人的气了,生气会伤身,不要再生气了。”

  她以为他在气--“唉……”他垂首,无力地松开了拳头。

  这一松,立刻被成琼玖托到嘴前吹气轻抚。

  “看,水泡都破了,很疼的耶……”

  抬眼就近看见她像是被抢走美酒似的心疼表情,叹息之馀多少还是感动。

  这世上还能找到像她这样爱他惜他的女人吗?单纯毫不掩饰喜恶的性子着实吸引着他。

  与她相处,无须矫饰,亦不必刻意蜜语甜言、海誓山盟;单纯的喜欢就喜欢、爱上便爱上,不须细想原因理由来说服自己或证明什么,日日相处、同进同出便是绝佳的表现。

  “你啊--我要拿你怎办呢?”再次搂紧她,这话快成了他的口头禅。

  “展厉言?”怎么他老是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不气了?!”

  “我只希望--”

  “什么?”

  “你别烧光我的庄子。”

  “啊?”

  第十章

  你听说了没?这聚酒庄前日突然起了一场大火,烧掉不少库房……

  还听说展当家受了很重的伤,恐怕这容貌是要毁了……

  对呀对呀,平白无故道了祝融之灾,展大爷定是心疼。听说这火的地点就在存放白玉仙露的库房,你说这有多巧啊!而且把上等的白玉仙露给烧个精光哩!

  那还得了!每回的琼饮会这聚酒庄都是用这白玉仙露拔得头筹,现下怎办?

  是啊是啊,听我家官人说,今年的琼饮会恐怕聚酒庄没胜算了,那“天下第一醇”的牌匾得让人了……

  就是说啊,这回何家酒坊赢定了!

  是啊,那何家酒坊的何大爷最近可神气得很,比以前更跋扈张扬了。

  聚酒庄的展当家真可怜……

  不晓得这火是不是何家酒坊的人放的?想想看,聚酒庄出事谁能得利?

  嗯嗯,说得是、说得是……

  如此的传言正在徐州城里沸沸扬扬,口耳相传--

  ※  ※  ※

  普通平凡的商贾之家,再怎么也没有胆量与银两、甚至门路,聘请杀手暗算,如此便可排除小型商号或酒坊、酒庄。

  被琼玖所杀的夜贼是外头的人又如何?只要里头有人做内应,要知道庄院的分布位置不是难事。这足以说明为何夜贼这么简单就找到酒库所在,甚至知道东苑库房早已废弃不用多年--如此便可推测这段日子以来聚酒庄接连发生的事情,作案者至少有两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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