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真的一定要到最後才会觉醒,那休离做到了,她唤醒了靳齐潜藏在心底深处那股爱恋和不舍。
休离缓缓的闭上眼睛,写在脸庞上的是彻底的心碎与绝望,漾在唇边的笑,是一抹苦的不能再苦、涩的不能再涩的笑容。
「休离……」这抹笑令靳齐心一惊,觉得心疼……
他举步走向前,就在他伸手要打开玻璃门扉的时候,休离秀气的眉头拢得更紧,身子也往後退着,她表情绝望的摇着头,随之四处飞洒的泪水,在灯光下透着短暂的晶莹。
「不要过来……」泪滴落在胸前渗入衣襟,晕染出一圈又一圈湿泽,吸吸鼻子,她试图漾开灿烂的笑靥,输也要输的漂亮,纵然他伤的她遍体鳞伤,她也不需要他的同情与怜悯,因为她足骄傲的莫休离。
有他的日子是幸福,没有他的日子,她却不愿屈就於孤独,因为她已经孤独太久了。
休离望着他的脸,望着他的眸,努力地把他的影像烙在眸底,她深吸了口气,努力让笑容停在脸上,以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向他道别。
她的笑,美的令人心惊,她说话的唇形……不对!那是再见这两个字……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了心头……
「不要……」
靳齐冲了过来,他的手才刚打开玻璃门,还来不及拉住她,带着绝美笑靥的休离,在他的面前,以一个漂亮的动作往後仰躺了下来,纤细的身子随即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往下飘落……
「不……要……」靳齐呐喊着。
这一刻,他後悔了,他不要这样的结果,诚如赫蓝说的,他不该对她如此残忍,他已经爱上她了,深深的爱着她……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
指尖残留着刚刚因来不及拉住她的余温,眼底映着的是她心碎绝望的眼神,靳齐想也不想的翻过栏杆跟着要跳下去抓住她,幸好赫蓝身手矫健的抱住他。
「齐,你干嘛?」
「休离……是休离……」他着急的想甩开赫蓝的手。
「你开玩笑啊,这是三十二楼……」赫蓝突然愣住了,一个嘴巴张的大大的,「天啊!她该不会是鬼魂吧?她是怎么上来的?」从不信鬼魅的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靳齐厉声反驳着。「不,是休离,她不是鬼,她是人,她有体温的。」他刚刚碰到她的指尖时,触觉是真实的,温度是属於人才会有的温度,虽然凉了些,冰冷了点,不过他很确信。
「是吗?」赫蓝不相信的摇摇头。
仍紧抓着他的赫蓝,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太黑了,看不到。」
「我要下去找她。」他焦急着。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三十二楼!」紧抓着他,深恐他有个闪失的赫蓝,一脸不敢置信,眼前这个慌了手脚、失了理智的男子,会是他所熟悉的靳齐。
靳齐咆哮着。「放开我。」他才不管这是几楼。
「这样吧,我打电话到警卫室,看看刚刚是不是有人闯进来。」赫蓝安抚着。
好不容易将靳齐硬是拉进了房里,赫蓝还怕他在打电话的时候,靳齐闯关成功,索性将电话拿着并用背抵着落地门,以肉身阻挡他的行动。
「喂,今晚是谁值班?」
「总理您好!我是小强,今天轮到我和阿贵值班。」警卫室的人小强恭敬的报告着。
「小强,我要你将今晚的录影带往前转,看看是不是有个女人闯进大楼?」赫蓝命令着。
「是的,总理。」须臾,小强面有愧色,语带结巴的说:「总理,对不起,我们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天啊!这是真的。」警卫小强的话还没说完,赫蓝已瞠大了瞳眸,惊呼一声,就在这同一时间,一声关门声响起,靳齐已经消失了踪影。
搭着直达电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靳齐已经到了大厅,他迫不及待地往刚刚休离跳下的小巷跑了过去,只是空空荡荡的巷子里,除了留有一摊的血迹之外,并没有看到休离的身影。
蹲下身,颤抖着手摸了一下地上的血渍,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了过来,这摊血是温热的,血也尚未凝固,只是人呢?
「休离!」靳齐心慌的四处找寻着。
下着毛毛雨的冷清街头,除了休离那辆违规停放的车子,正被拖吊大队拖离开之外,冷寂的没有半点声音。
在遍寻不到她的人之後,靳齐又回到孤寂无人的巷子,声嘶力竭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一声声回荡在静寂的台北街头。
***
医院
一个纤细的身子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若不足她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在身旁两侧,娇小脆弱的她几乎令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慕容甫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深邃的瞳眸透着不解,微蹙的眉心写着深深的不舍。
若不是他今天刚好从云南回来,正好看到休离神情憔悴从屋内跑了出来,连撞到了他也不知道,一转身便冲到屋旁的车库,驾着他买给她的小欧宝像救火似的疾驶离去,他也不会不放心的一路尾随着她,也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抛出钢索圈住了她的身子,救了她一条小命。
地心引力,加上强大的撞击力,让他险些儿承受不住的让手中的钢丝脱了手,虽然到最後他还是将她给拉住了,不过,还是不幸让她受伤了。
她的大腿在他将她往上拉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往外推开的窗户,窗户外缘锐利的棱角划破了休离的长裤,在她的大腿上留下一道深一公分长三十公分的伤口,幸好经他紧急送到医院缝合,已经没有大碍。
握着她的手,慕容甫粗糙的手轻抚着她深攒的眉心,或许是麻醉药效过了,休离逸出一声微弱的呻吟,闭着眼的表情极为痛苦。
「离儿,没事了,师父回来了。」慕容甫柔声安抚着。
离开台湾後,慕容甫去了一趟云南,找到休离的姊姊所坠落的山崖,虽然没能幸运的见到休离的父母亲,不过在找寻中,从苗族口中证实了一件事——
那一年,休离的姊姊和去找寻她的父母亲确定已经死亡,屍体还在长老的指示下,以苗族的传统仪式埋葬。
隐约中,休离似乎听到师父的声音,厘不清是真是假,是梦是幻,紧闭的浓密长睫还是忍不住逸出一阵湿意。
「没事了,一切有师父担着,别怕,别怕呵。」慕容甫以略为生涩僵硬的口吻哄着。
真的是师父的声音!师父回来了?那么她又在哪里?她死了吗?大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将她从迷蒙的世界中带了出来,睁开眼睛,咬着没有血色的唇,痛又袭上了心间。
「师父……」望着他,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休离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满腔委屈的喊着。
「别哭。」慕容甫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泪水,一向严谨冷漠的他难得的卸下长者的面孔,打趣地说:「唉,太想师父也不是以这种方式迎接师父吧?瞧瞧,还哭的像泪人儿一样,唉,哪时候我的小徒儿喝了这么多的水,眼泪像不要钱似的掉?嗯。」
「师父……」顾不得大腿上的伤口刚缝合,手上正打着针,休离从病床上爬了起来扑进慕容甫的怀里。
腿上的伤口虽深,但并不太严重,只是很痛,而这种程度的痛,还比不上靳齐在她心口上伤的深、伤的痛,不过这些痛全在幕容甫的身上得到了安慰,她知道,她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因为师父回来了。
「唉,怎么还在哭啊?」慕容甫心慌的猛摇头嘀咕着。
像溺水者好不容易找到了浮木,紧紧抱着慕容甫。「师父,不要离开离儿了好不好?」他是她的亲人,她不是孤独无依的。
慕容甫板起了脸孔说:「行,那你也得答应师父,可别再用这种方式吓师父了。」唉,三魂七魄被她这么一吓给吓跑了大半,恐怕得好长一段时间才寻的齐了。
「师父不问我……」
她的话才刚开了头,随即被慕容甫打断。
「什么都别说,师父不想问,也不想知道。」慕容甫倏地双眸一黯,咬牙切齿的说:「除非你想看到师父杀人。」
「不要!」一阵寒栗窜过全身,休离猛然地摇着头。
「这就对了,好好养伤,你忘了师父是个很严厉的人吗?」慕容甫威胁着。
「才不是这样呢,你也是最慈祥的老好人。」休离撒赖的偎在他怀里。
其实慕容甫从小对她的疼爱,她牢记在心头,只是他身上背负着重责大任,令他不得不对她严厉,其实每次她生病的时候,最着急的是他,守候一整晚帮她量体温、喂她吃药的也是他,他就像父亲,也像母亲,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也是唯一的亲人。
在这心痛难熬的时候,慕容甫用亲情抚慰了休离的心痛,让她那被伤了鲜血淋漓的心,有时间疗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