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工作的确非他们所能,唯一可以做的只是在旁留守。
※ ※ ※
等待的时间里当务之急就是止血急救。
法医中心里手术器具虽然齐全,但是──
没有麻醉剂。
所以只能等待救护车到达现场。
杨洛立刻取来止血带绕过她左胸,一边止血一边停不了嘴里的咒骂:“明磊已经警告过你就是不听,连我的话都当作马耳东风,要你别插手这件案子你偏──”
“你刚刚叫我的名字对不对?”
他饱受心急如焚的焦虑赶来,她在乎的竟然是他怎么叫她!
“你这个笨蛋!”
何夭夭缩了下脖子,连带牵动伤势。
“好痛……人家受伤你还骂我……”
“可恶透顶的你!要我为你心惊肉跳到什么地步才甘i心?你就非要这样折磨我才过瘾吗?你这是哪门子的爱人方式!”还敢说爱他!要真的爱他,会让他这么为她担心?
“不要凶我嘛……”这时候撤娇有用吗?她自己也很怀疑。“今天的事情不能怪我……一切都是意外。”
“意外个鬼!早在明磊说的时候你就该收手!”他气得连脏话都骂出口,还浑然不觉。
“你……我第一次看你发这么大的脾气。”谁说他淡情来着?真的生起气来声势也很浩大。何夭夭苦笑。“你吼得好大声,耳朵痛……”
“比起这一路上我的心痛,你的耳朵算什么!”
“你……心痛?”
“我爱的女人命在旦夕,你以为我还能有什么反应!”心急如焚深怕来不及的恐惧谁能了解?!
目睹她受伤,他更气!
如果能更早一步──他就能替她挨这一刀。
我爱的女人──她没听错吧?“你刚说你爱的女人?”
确定伤势不重,杨洛终于找回一点冷静。
对于她重复自己的话,杨洛的回应是狠狠一瞪。
可是她一点也不在意。
此刻天堂的乐音响起,天使在身边飞舞,这个世界多美丽!
“你说了!”她是他爱的女人,他爱的女人耶……
因为这句话,何夭夭暂时忘记刀伤的疼痛,整个人陷入狂喜当中。
本来以为有她等的说……
“这伤真值得。”她满足地低语,想了想赶紧改口:“不过一刀就够了……”她到底还是怕痛。
这个女人──他心惊胆战得像走过地狱一遭,她竟然还笑得出来!杨洛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你说我是你爱的女人!”她笑得很甜,也带点傻气。
“闭嘴!”
想起自己这么一个媲美诺曼第登陆的惊险抢滩骇得提前说出放在心里的话,杨洛脸上净是狼狈神情。
本来他计划在适合的气氛下开口──
对于爱情,因为她,他开始也有某种憧憬。
但天总不顺人意,让他在这么多──
这么多人面前!
猛地回头──
在场留守的刑警和到地检署扑了个空随后赶来的江明磊一夥人早因为过度错愕而全体呆立。
大伙都说年轻的杨法医对死人比对活人更有兴趣,冷得像冰块,沉默少言得像座山,生人勿近──
也听说地检署的何检跟他最不对盘,像隔世仇人,吵架的盛况比看两岸隔海对话来得精采有趣──
但是刚刚──
那试过了?是谁说杨法医冷得像冰?是谁传他跟何检是隔世仇敌,水火不容?
哪来的水火不容?根本就是水乳交融嘛!看看杨法医把何抱得多紧。
“该死!”
“你的脾气真的是愈来愈坏了……”不明所以的何夭夭说出感想,声音已有虚弱的迹象。
“是谁害的?”怒目直扫罪魁祸首。
可惜人家已经因为受不了疼昏睡过去。
这也算逃过一劫吧。
※ ※ ※
事情圆满落幕。
由于陈文胜的哀求加上警方的努力,终于攻破陈武胜的心防,让他接受其弟的意见一起成为污点证人,因此破获以医院作为掩护、暗中走私甚至制造毒品的集团组织,也重新调查何夭夭手上四十八起可疑车祸案件。
警检合作打击犯罪──社会上又少了一个为非作歹的不法集团。
但是,何夭夭的日子并不怎么平静。
躺在医院病床上,她稍稍有点神经质的老妈趁她麻醉未退,替她向主任察官要求一个月的病假。
一个月!她都可以躺到背长疮了!
“好女儿!不愧是我的女儿,真有你的!”何父哈哈哈三声之后不忘赞美自己优越的遗传基因。“果然虎父无犬‘女’,有你老爸我的本事,行!”
“行你个鬼!呜呜……死老头!都是你呜呜……如果不是你那什么──什么鬼遗传基因,我宝贝女儿会挨上那么一大刀吗?你皮厚肉硬是你的事,我女儿细皮嫩肉、白泡泡细绵绵的,肩膀上多出这么一条长蜈蚣能看吗?呜呜……我歹命、我歹命!辛辛苦苦生的女儿被不肖丈夫给糟蹋。”
“老婆子说那是什么话!”何父可有话要说了。“我们家夭夭是为了伸张正义才受的伤,说不定哪天会总统召见,这么一点伤算什么,想当年我──”
“你你你!你怎么样!你就算身上多几个弹孔我也不在乎,我宝贝女儿比你这糟老头重要多了!”何母誓死捍卫女儿的肌肤。
“你你你!你说的是什么话!当年我受伤是谁哭得哩哗啦,像电视上那个哭倒长城的孟──孟──孟什么来着?”他问女儿。
“孟姜女。”好吵啊……
“对,你就像那个孟姜女,整间医院差点被你哭倒。”
“呜呜呜……”这死老头!“我、我哭是哭你怎么没死透好让我改嫁,想当年我也是一朵花啊──偏偏插在你这坨牛粪上!呜……我歹命我歹命──”
“你说我是牛粪!你你你──你是谁?”面对病房门的何父先注意到站在外面的年轻人。
谁?何母跟着回头。“你是谁?”
杨洛终于知道何夭夭为什么这么能吵。
遗传基因果然非常奇妙。
“爸、妈,他是杨洛。”唉……再也没有更丢脸的事怕他发现了。
她家两老的口水战已经荣登最──丢脸宝座。
“你是谁?几岁?身高体重?混哪里的?家里有什么人?还有──”
“死老头!”何母拉开年纪大身材变矮又变的老公。“不要把你做警察那套搬出来吓坏人家!”
对老公嘶吼的母夜叉狰狞样转过来时已经变成须报三春晖的慈母脸,速度之快堪比川剧里的变脸。
他也知道何夭夭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是从哪来的了。
先天遗传,后天培训──果然厉害!
“初次见面,我叫杨洛。”他维持一贯的淡漠,不忘多点礼貌。
“杨先生是来探病的吗?”
何夭夭住院第八天,记者热潮退去、好事杂人消散之后他第一次来探病。
这年轻人长得挺好看的,一表人材──何母抱持看女婿的心态想道。
油头粉面,尖嘴猴腮,非我辈族类──何父羡妒交杂的心态就比较有偏见了。
“你来探病不用带礼物啊?”没礼貌的家伙。“鲜花素果都没有,探个鬼病!”
“老头子!”何母虎威顿发。
“鲜花素果是拜鬼神用的。”杨洛调高目光看向糗红一张脸又因为他的话暗笑的何夭夭。“她还活着。”
“你!你你你你──”
“人家杨先生说得没错,是你老番颠,没事咒我女儿死干嘛!”
“你你你──反了!竟然胳臂往外弯,反了反了!”
老人家在斗嘴的时候,杨洛已经绕过战区走向病床。
“你帮我缝合的对吧?”
杨洛没说话,只是给她一瓶已经打开瓶盖的蕃茄汁。
“干嘛?”
“比起鲜花素果这更有实益,补血。”
笑着看他好一会,她才接过来喝。
“女儿啊──杨先生跟你是怎么认识的啊?”身为人母总是担心女儿找不到对象,尤其又是作察官的,男方一听就想跑了。唉,连相亲对象都难找。
“说来话长,很麻烦的。”拜双亲连续八天的口水战所赐,她想念极待在杨洛身边时的安静。“不说了。”
“哦。”何母点点头,转移目标。“那杨先生觉得我家夭夭怎么样?”
“妈!”服了她。“对每一个来探病的男人问这种问题你不累啊?”就连五十六岁的主任检察官也不放过。
来个人救她逃出生天吧!
“就是嘛!”不甘被冷落在一旁的何父凑上一脚。“我女儿这么漂亮,想追她的男人是一卡车一卡车算,你老婆子担心什么劲!”
一卡车一卡车算?杨洛狐疑的眼神略带嘲弄,何夭夭自己也听不下去。
“我怎么能不担心?”何母可有话说了。“都是你没事叫女儿继承衣钵当什么警察,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提心吊胆,担心她受伤出事。好不容易她改行当个检察官,你还叫她要勿枉勿纵,才不会愧对国家什么一堆话。现在好了,身上多了这么道口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你说啊!我女儿将来的终身幸福怎么办!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