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解语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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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小子,你总算记得家里还有个老娘我了!”一道圆滚滚的身影自屋里走了出来,站在亮亮天光下,她个头虽不高大,却也不会让人觉为娇小,因为她有着一副可以壮大声势的大嗓门。

  “娘!”许久不见,路恭臣对唯一的亲人只有思念,他长臂一张,就将章氏的身影没进了怀里。

  那热情的态度真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就是那青阳县里爱花不爱人、对人一板一眼的路大状元郎了。

  “今儿个怎舍得回来?你丫娘我还是老样子,其实也甭看了!”推了推路恭臣不同于文弱书生的健壮膀子,她佯嗔道。

  “恭臣这次回来,是想将娘接回青阳县去的。”没隐瞒来意,因为这本就是他回来的目的。

  以往他公事忙,又晓得他娘个性固执,所以多先让人回来问过,但每回也多吃到闭门羹,就因为他没照着她的意愿来。

  但这一次……

  “等等!”突地,他身前的人一喊,更急急推开他挡路的身躯。“那是?”

  顺着章氏的视线回望,马车前是一身粉绛色的玉棠儿和淡绿着装的小玉芽,他们正漾开笑脸,十分尽责地吸引章氏的注意。

  “是棠儿和芽苞,他们是……”

  “别说,我向自己过去探探。”儿子什幺时候要看都有,但是其它的……

  嘿嘿!她心头暗笑,可脸上的表情却未稍动,毕竟她不清楚今天儿子带回来的是真货还是假货。是假货她可不饶他!

  “大娘。”对着迎过来的人,玉棠儿唤道,而待章氏在她身边绕了一圈,观察了一回,她这才发现,为娘的与儿子身上居然有着相同的味道——就是那较一般人为重的花香味。

  莫非路大娘也得了“花煞”?

  不禁,她居然想起那自行制造的名词,于是忽地一笑。

  “笑什幺?”在玉棠儿面前站定,发现两人一般高,只是章氏有着妇人肚腩,圆润多些。

  “笑路大娘和恭臣大哥一个模样,又两个模样。”她莫测高深地抿唇。

  “你这娃儿说话颠三倒四,一个就一个,两个就两个,哪那幺多花样。”她不以为意地哼了句,可一会儿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不过,你要想说来让我听听,我也不会介意。”

  “好,棠儿说给大娘听。不过是到里头说,这里日头大,大娘的脸都给晒红了。”她亲切地执起章氏的手,举步就往里头搀。

  章氏也没给为难,就依着她的意,让她搀进了自家门户,而后头的路恭臣虽惊讶于他娘合作的态度,但还是喜悦地跟进大厅。

  章氏在主位坐了下来,看着趁机观望环境的玉棠儿。“你叫棠儿?”

  “嗯。”点点头。

  “我坐好了,可以说了。”她瞧这女娃儿气质不凡,应该是好人家的闺女,配他家憨小子倒挺登对呵。原来她家的小子不挑则己,一挑惊人,她还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而她也要到老抱不着孙了,她暗笑。

  “好,我说。我说大娘和恭臣大哥一个样,长得一个好样,好眉好眼好鼻好嘴,福气佳。”

  “我大字不识一个,哪像了?你嘴这幺甜,哪儿学的?”她老人家吃软不吃硬,玉棠儿正好对了她的味儿。

  “从那儿学的。”她比比天。“老天爷看人给的运,大娘和恭臣大哥的运都是与天俱来的。”

  是呀,就连她的签运都是老天爷给的!吊吊眼,吐吐舌。

  “那啥叫做两个模样呢?”

  “两个模样?呵!让我来举举例。”她要路恭臣站到章氏身边,而后她先对章氏的颊啵了一记响吻,而后又迅雷不及掩耳地踞脚在路恭臣的下颔也给了一记。

  “好个不拘小节的娃儿,给这见面礼!”章氏笑得合不拢嘴。

  “棠儿你……”高堂在座,路恭臣当然面露赧色。

  玉棠霎时笑开。

  瞧,这就叫做两个模样。路大娘性情爽朗,与棠儿不熟悉却欣然接受棠儿的亲近,而恭臣大哥虽然跟棠儿熟,可性情温吞,一个小动作都难接受。”

  “我什幺时候温吞不接受了?”忍不住抗议,孰料他娘居然在这个时候附和起来了——

  “就这个时候呀!”她站起圆润的身躯,忙帮腔:“如果不是像棠儿说的这样,你怎会到现在都没给我老人家生个孙抱抱,还一个劲儿的要我搬?没孙好抱,我养我的花、种我的草还来得快活。”

  “娘!”

  “好好!我没时间搭理你,棠儿以后跟我的关系非比寻常,今天没做顿好吃的怎成?”她暗示路恭臣将玉棠儿领进内院休息,跟着她对一直站在旁侧观望的花精芽苞招手道:“丫姐生得好,你也给生得灵巧,走走!别老是捧着那盆芍药花,跟大娘到后头。有糖嘴儿可吃了。”

  “好啊、好啊!芽苞跟大娘去吃糖!”一手捧着芍药,另一手则抓起章氏递来的手,十分合作地往后头去。

  厅上就剩下两个被刻意撮合的人。

  “棠儿。”

  “嗯?”

  “有件事虽然我现在已经开始试着想淡忘,但是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毕竟,他是因为“她才会注意她。

  “是不是关于你为何迟迟不成家意愿的事?”呵她解了他的心结,更可以帮她……

  “好象什幺事都瞒不过你的眼。”他突地执起她的手,搁在自己的心窝。“跟我来吧。”

  第九章

  莫怪他和他娘身上的花香味会如此之浓,莫怪他和他娘会这幺喜欢花、这幺懂花。

  因为路家祖屋后头的坡地根本就是块百花的极乐之地呀。

  瞠大眼,玉棠儿眺望远近繁花似海,很是努力地数,却仍无法将入眼的花草一一细数;虽然上头所有的花草并非全部逢时,但瞧它们生气盎然的模样,就晓得被照料得极好。

  生在这里的人,难怪要吸吐尽是芬芳了。

  “这里的一花一草,全是路家的心血吗?”被路恭臣牵扶着,她脚下无法稍停。“不是全部。梅是路家以往的持家依据,我们栽梅也贩梅,梅子结得好,一年的生计就无须愁。”拨开随风而落的树叶杂枝,他将她安进自己的臂弯里。

  “梅……”

  “李树和杏树也是相同用处。”风又来戏,她的一缕青丝贴上他的唇,他随性吻了下,才轻轻拂去。“而屋子后圃子里头栽的报春、鸯尾、锦带,多由我曾祖父或祖父一代与远近同好相赠而来,其余的就都是天生了。”

  “路家上下皆是爱花之人,难怪你也惜花如命。”

  “说惜花如命太过,因为所有的花里,我视之如命的唯有一种,而且也唯有它一株。”穿过斜坡,来到一处较宽阔的区域,那里碧草如茵,成片的翡翠绿上,有小树一棵。

  他说的就是那棵树吗?隐隐然,她心中有着某种程度的失落。

  然而也就因为这某种程度的失落,当她将绿地上的小树看清楚时,那惊喜的程度竟是无法言喻。

  是海棠!而且是年岁级高的高龄海棠,她怎会不识得!只是……真的有些讶异。“我记得,你应该是不喜海棠的。”

  “谁跟你说的?”牵她到树下,他笑,笑得像携老友重游故地。

  “你状元府的花园里,没植海棠。”

  “没植不代表不喜欢,我住进那幢府邸时,那里就有着那幺多的花草,移掉它们可惜,再植海棠,又怕残害了它。”

  “残害?”

  “跟这株老海棠一样,种在路家的小小天井,是残害,所以我才会将它移植到这里来。”他拉着她,绕到树的另一边。“看看这里。”

  他指着海棠树干的一处,那里有着一道颇长的削入旧痕,很深,深到足以要了海棠一条老命。

  十年前?抑或是有二十年?她的海棠族员遭受这幺重的创伤,她应该会被告知的,可是她怎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是她记得,只是一时给忘记了?

  正当玉棠儿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路恭臣执起她的手,娓娓道出:“我晓得你一定很好奇,为什幺我迟迟未成家。”

  是很好奇。她专注地看着他。

  “因为跟这株海棠有关。”这是他埋藏在心底的心事,从未对人提起,包括他娘,也包括甘寅,所以他们才会一直当他是怪人——不近女色的怪人。

  虽然真说出来,她或许会觉得荒唐,但,有些人就是会为了一个挂记,而影响他往后的行事。

  他就是那其中一个。

  “跟它有关?”这是何等令人称奇的事!一棵树影响一个人的姻缘?

  “对,我说了,你可不许笑,因为它是千真万确。”轻轻拂着她若有所思的俏脸。”话要从十五年前,我十三岁那年说起……”

  那年,他十三岁,十三岁的生辰夜,风雨交加“臣儿,你爹到坡地巡梅园去了,你快帮我将后门外的盆花搬进屋里来!”望着外头动辄能折断树的强风豪雨,章氏着急地喊着自家壮丁。

  说壮丁,其实也不太壮,当时路恭臣不过是个初初抽长的少年,身型仍有点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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