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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掌心向外地举起手阻止她。「如果妳不说出来,我会非常感激。那句话我今天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但你我都知道那是实话。一切都没有变。」

  他用神秘莫测的眼神看着她。「妳可以替妳自己说话,但别以为妳可以替我发言。」

  她对他怒目而视。「你在取笑我。」

  「我不是在取笑妳。」他咬一口派。「对我来说,一切都变了。」

  「天啊!」她瞪大眼睛。「因为你感到内疚,对不对?发现我是处女,使你觉得在道义上有责任补偿我。我向你保证,你不需要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妳没有资格强行规定我的道义责任。」

  「可恶!如果那个……沙发事件使你产生像求婚那样离谱的想法,那么我劝你趁早打消那个念头。」听到自己像泼妇骂街令她震惊却又无能为力。「我结过一次婚,只因为有个男人想利用我达到他的目标。我绝对不会为类似的理由再结一次婚。」

  他缓缓放下叉子,用神秘莫测、危险的眼神看着她。「妳认为跟我结婚,会酷似妳的第一次婚姻?一个梵萨丈夫会酷似另一个?妳是那样想的吗?」

  她恨不得平空消失,但只能在发觉他误解她的意思时面红耳赤。「天啊!当然不是。你和迪伦伟毫无相似之处。我没有那个意思,而且我认为你心知肚明。」

  「那么妳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紧握着叉子再度戳向苹果派。「我的意思是,我不打算为了满足你某些荒谬道义责任而结婚。」

  「妳认为道义不是结婚的正当理由?」

  「在某些情况下,那理由确实是很充分,但对我们而言则不然。我要冒险再说一次,一切都──」

  「如果妳说出来,我不会对自己的举动负责。」

  她恶狠狠地瞪他。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也许我们该换个话题。告诉我今晚惊醒妳的是什么样的梦。」

  她感到一阵寒意窜下背脊,她最不想做的就是讨论那个不断出现的噩梦。但结婚这个话题更令她心慌意乱。

  「我尝试过一、两次把它描述给蓓妮听,但我发现谈它好像使它变得更加栩栩如生。」她慢吞吞地说。

  「妳从什么时候开始作这些梦?」

  她犹豫着,心想,告诉他部分的事实应该无妨。「从家父去世后不久。」

  「原来如此。令尊在妳的梦境里吗?」

  那个问题使她吃惊地猛然抬头。「没有,我梦到的是我的……」

  「妳的丈夫。」他替她说完。

  「是的。」

  「妳说妳过去一年来经常作这个梦,它有没有随着时间过去,而变得较不栩栩如生?」

  她放下叉子,正视他的目光。「没有。」

  「那么妳描述给我听又有什么风险可言?」

  「你为什么想知道噩梦的细节?」

  「因为我们努力想要解开一个谜,而妳的梦里可能有些线索。」

  她吃惊地瞪着他。「我看不出怎么会有那个可能。」

  「梦经常能传达信息。」他从容不迫地说。「我们在找的可能是冒充迪伦伟鬼魂的人,而迪伦伟是妳梦中的主角。也许我们可以从妳的梦里得知一些事。」

  「我知道在梵萨术里,梦有时会很重要。但在我看来,梦里发生的事,是无法加以合理解释的。」

  他耸耸肩。「别尝试去解释,只要依照梦境描述出来就行了。」

  她把苹果派推到旁边,双手迭放在面前的桌上。有线索隐藏在她的噩梦里吗?她确实不曾仔细探究过它们,她一心只想忘掉它们,而不是去回想那些可怕的细节。

  「那些梦总是从同一个地方开始。」她缓缓地说。「我蹲在一问卧室的房门前面。我知道屋里着了火,我知道我必须进入那个房间,但房门上了锁。我没有钥匙,于是尝试用发夹开锁。」

  「说下去。」他轻声说。

  她深吸口气。「我看到伦伟的尸体倒在地毯上,房门的钥匙就在他身旁。我捡起钥匙,尝试用它开门。但钥匙是湿的,它滑出我的指间。」

  「钥匙为什么是湿的?」

  她望向他。「因为它沾满了血。」

  他沉默片刻,但目光依然盯着她。「继续。」

  「我每次尝试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时,都听到伦伟的笑声。」

  「天啊!」

  「那非常……令人不安。钥匙从我指间滑落。我转头注视伦伟,但他仍然毫无生命迹象。我弯腰捡起钥匙,继续尝试打开房门的锁。」

  「噩梦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是的,总是如此。」她突然想到在今夜的噩梦里,伦伟的手指伸向钥匙。

  「尽可能告诉我,妳在走廊里看到的东西。」亚特移开盘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每个细节。」

  「我说过,我看到伦伟的尸体。」

  「他穿什么?」

  她柳眉轻蹙。「我不……等一下,我想我记得一些。他穿着被血染红的白衬衫、长裤、靴子。衬衫的前襟半开着,我可以看到他胸膛上的梵萨之花刺青。」

  「还有呢?」

  她强迫自己审视梦境。「他的手杖,就在他身旁的地板上。我注意到它的金柄。」

  「他有没有打领巾或穿背心?」

  「没有。」

  「没有外套、帽子或领巾,但带着他的手杖。」

  「我告诉过你,他很重视那支手杖,因为那是他父亲送他的礼物。」

  「嗯。」亚特若有所思地说。「妳在走廊上有看到任何家具吗?」

  「家具?」

  「桌子、椅子或烛台?」

  她纳闷他为什么要追问这些细节。「有张边桌,桌上有一对银烛台,它们是蓓妮送我的结婚礼物。」

  「有意思。妳有没有看到──」

  「砰!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他的话。玫琳瑟缩一下,迅速转头望向上锁的厨房门。

  「大概是送牛扔或送鱼的。」亚特轻声说。

  「太早了吧!」她低语。「天都还没亮。」

  「能通过警卫和狗的闯入者或是窃贼,是不会费事敲门的。」亚特起身走向厨房门,他在门前停下。「哪位?」

  「我是飒奇,先生。」门外的说话声充满急迫。「有事向你报告,非常重要。」

  亚特打开厚重木门的门锁和门闩。飒奇站在门阶上,脸色苍白凝重。

  「幸好你在家,先生。我本来还担心你可能去了俱乐部,使我不得不浪费时间找你。」

  「怎么了?」亚特问。

  「鬼屋里有一具尸体。」

  「飒奇,如果这是你的另一个恶作剧,我最好警告你,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不是恶作剧,先生。」飒奇用衣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我发誓,鬼屋里真的有一具死尸,以及另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封信,先生。给你的。」

  XXXXX

  「梦幻阁乐园」照例在午夜过后不久打烊。亚特穿过黑暗的园区走向鬼屋时,看了看表。在飒奇的灯笼光线中,他看出差几分钟就要凌晨两点了。

  「你确定那个人是死了?不是喝醉或生病?」

  飒奇打个哆嗦。「相信我,先生,他确实死了。第一眼看到他时,差点把我也给吓死。」

  「信呢?在哪里?」

  「别在他的外套上,我没有碰。」

  游乐园在打烊后是另一个世界,少了数以百计的彩色灯笼照亮步道,园区里一片漆黑,薄雾使夜色更暗。亚特在防止游客靠近鬼屋的路障前暂停。飒奇举高灯笼,打开栅门。一进栅门,他们就加快脚步穿过蜿蜓的小径。抵达鬼屋大门时,飒奇踌躇不前。

  「把灯笼给我,」亚特拿走他手中的灯笼。「我们不必两个都进去。」

  「我不怕死人,」飒奇坚称。「我已经看过了。」

  「我知道,但我宁愿你待在外面把风。」

  飒奇看来松了口气。「没问题,先生。」

  「你认为佩琪会怎么说这件事?」

  「她被吓得魂不附体,为此而责怪我,但她以为尸体是鬼屋的道具之一。我没有告诉她,那是真的死人。」

  「很好。」亚特开门走进玄关。人造蜘蛛网轻拂过他的手臂,雕像基座上的骷髅头对他咧嘴而笑。

  他走向飒奇想要挂假骷髅的楼梯凹处。他看到尸体。它面朝着墙壁,四肢伸开着躺在地板上。灯光照出一条昂贵的长裤和一件深色外套。

  鲜血染红了白衬衫的前襟,但地板上没有血。这个人不是在鬼屋里遭到枪杀的,亚特心想,他是在别处遇害,但凶手不辞劳苦地把尸体抬来这里。

  亚特站在尸体旁边,让灯笼照亮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欧查理。

  亚特胸中冒起一股怒火,他的手紧握着灯笼提把。

  沾满血迹的信就在飒奇所说的地方,别在欧查理的外套上。信的旁边是一枚刻着马头的表炼图章。

  小心不要碰到干掉的血,亚特拿起信笺,打开来迅速看了一遍。

  「你可以把这个当成恩惠兼警告,先生。你别管我的事,我就不管你的事。顺道一提,烦请代我问候我的妻子。」

  X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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