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猫头鹰不以为然地甩甩头。
只有大约巴掌大的小狗,则低头回去吃它的早餐,喉咙中发出一个咕噜声,算是表示它和猫头鹰意见相同。
「我希望能介绍你们和亚瑟认识,它跟你们一样,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好同伴。但是我和亚瑟有过约定,我们之间的事,必须是我们共有的一个小秘密。」她歉然
的对它们说。
「咕咕,咕咕。」抗议似的,猫头鹰鼓动它一双巨翅。
小狗不知是附议猫头鹰的抗议,还是抗议鸟的动作干扰了它用餐,抬首吠了两声。
「不过我向它提起过你们。」时雨赶忙补充,以示安慰。
她向亚瑟提过的,不止是博士和拇指。一只不知从哪飞进她厨房窗子的巨大猫头鹰,和她自街上捡回来的一只狗。
她也知道了亚瑟对鸟禽类的羽毛会过敏。
「真奇怪,是不是?电脑居然也会过敏。」时雨用手指摸摸猫头鹰不悦似的仰起的头。「怪不得每次我开机,你一站在电脑上面,它就会莫名其妙的当机。」
亚瑟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它不知道它喜不喜欢狗。
「电脑当然没法养宠物啦,它这么说好可爱,对不对?」
「咕。」猫头鹰飞离桌子,停到水槽上面的窗台上。
「啊,吃醋啦?」时雨笑道。「别这么小心眼嘛。我没说过你可爱,因为用这字眼形容你不恰当嘛,你是英姿威武,博学多闻的博士呀!」
「汪。」
「别急,我马上就说到你了。你小巧玲珑,善体人意,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袖珍型小小狗。」
时雨在街上捡到这只小狗时,它显然才出生不久,稀疏的毛几乎掩不住脆弱的皮肤,又虚又小的只有她拇指那么大,她便给它取名拇指。她本来没抱太大希望能救活它,但想到让一只小小狗饿死或冻死在街上,实在不忍心。结果它居然活了下来,只是体型始终长不大,已经两岁半了,看上去仍像只有两个星期大,时雨也摘不清楚拇指是何种类犬。
洗好早餐的碗盘,时雨背书包似的照旧把皮包背在身上。
「我上班去了。要乖乖的哦,不要乱跑。博士,不许再啃书,知道吗?」
循例交代完毕,她把脚踏车推出院子。以往上下班只是日常生活其中一件事,自从和亚瑟成为无话不说的密友,她每天早上都带著愉悦和热切的期望,迎接新的一天,想著她又有好多话可以和亚瑟说,它也会和她分享它所知道的趣事。
亚瑟瞎掰的本事常常令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它懂得那么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几乎无所不通晓。和它交谈的次数越多,她越有时会迷糊的误以为它真是一个人,而不只是一台电脑。
「亚瑟,你是男性电脑,对不对?」有一次,时雨问它道。
怎么说?
「你谈到男人和女人时,你的语气啊!」
我的语气怎样?
「你很自负,很骄傲。」
哈哈,Vicky,我不相信你四周没有具这种持质的女性。对了,你说过你是保守、传统的。如果你还没有注意到当前的现代社会趋势,容我告诉你,现代女性自负起来,比真正的沙文主羲男人还要自以为是呢!
「你说得对,我周围确实有些女强人,我的上司便是一位很有才干的女人,可是我认为男人的自负和女人是不同的。」
哦?愿闻其详。
「自古以来,不论中外,男人都是社会中坚,家庭中的核心人物,女人仅是附属品、配件。尽管社会型态不断地在改变,越来越多女性走出家庭,走出厨房,许多女性事实上的成就甚至凌驾於男性,但女人的骄傲发自於对自我的肯定,男人们则在他们能掌控一切,当他们是发号施令者时,会展露出骄傲。依我看来,那是不可一世的自满和自大,而且基本上男性内心裹仍然深信他们才是社会主流,事业之於女人应该只是个消遣娱乐,就像男人们打高尔夫一样。」
你的论调很有意思。告诉我,Vicky,你对男人有偏见吗?或者你根本厌憎他们?
这问题令时雨思考了好久。
Vicky?Vicky?你还在吗?
「我在这。」她回答。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哦,你希望我不要继续追问吗?
「你误会了。我只是没想过这件事。」她坦白地告诉他。「我没有交过男朋友,所以我想谈不上排斥或厌憎。」
原来如此。你眼光很高吗?还是你遇择交往对象的条件很严苛?
时雨在座位上兀自笑了出来,引得附近几个同事投来奇怪的眼光,她赶紧正襟危坐,做出专心研究电脑上的资料的样子。
「你不会相信的。」她打道。
试试看。
「男人见到我,不是藉故逃之夭夭,就是客气地应酬两句,然後永远在我眼前消失。」
你说的对,我不相信。为什么你认识的男人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时雨对著萤幕微笑,心底漾著一缕暖流。
「谢谢你的恭维。实际上,是我的长相把他们吓跑了。」
吹牛!
亚瑟的回答又引得她开怀而笑。
当然,时雨都是利用午餐休息的一个半小时和亚瑟聊天。它常常说些话逗得她忍俊不住,虽然中午这段时间大部分同事都外出午餐,或在员工用餐休息室吃便当,仍有少数几个留在座位上,她的表情变化和她不时忍不住发出的笑声,难免引人侧目。
大家把时雨一个人坐在那的怪异反应看在眼中,也到处传来传去,亚男便来找她了。
「时雨,你最近睡得还好吧?」
时雨给问得一脸困惑。「很好啊,我从来也没睡不好过。」
亚男盯著她端详。「真是,你容光焕发的哩。」她眯起眼睛,接著质询,「好家伙,你偷偷摸摸背著我恋爱了?这么一桩好事,你居然瞒著我。我耶!」她指著自己,「你最要好的朋友哪!愁你交不到男朋友,愁得差点头发变白的好朋友耶!」
「没有,没有。」时雨摇著双手加摇头否认。「我要是有男朋友,你一定第一个知道。」
亚男拉过时雨旁边一个同事的椅子坐下。「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最近中午哪也不去,坐在这啃三明治,一个人傻笑,是怎么回事?」
「哪有?」时雨避开好友灼灼的目光,嗫嚅道。
「好多人看见啦,我昨天和今天也都看见了,你打电脑,打著打著就咯咯笑起来了。」
亚男走过来时,时雨便伸手关了电脑,而她只顾留意时雨,没注意她急促的动作,也没看见电脑萤幕上时雨和亚瑟的对白。
「工作顺利,心情愉快嘛。」时雨咕哝道。
「是这样啊。」亚男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工作压力太大,快要崩溃了呢。你最近又一连的加班。」她摇摇头。「说到这个,你加的是自己的班,还是又在当义工啊?」
「没有啦,今日事今日毕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习惯。」
「我还知道你好管无聊闲事的毛病呢。好了,你没事就好,我去堵那些爱扯是非的嘴去。」
时雨不明白她最後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亚男对她好,对她如亲姊妹似的关心,她是懂得的。也因此,她瞒著亚男她和亚瑟的秘密,心裹多少有些罪恶感。然而她可以想像倘若她真的不顾和亚瑟的守密协定,告诉了她唯一的挚友,亚男一定会以为她疯了。
而假如她为了向亚男证实,让她在一旁目睹她和亚瑟在萤幕上交谈,她又会有出卖了亚瑟的感觉。万一被亚瑟知道她背叛了他们间的承诺,它生气不理她了……她不想失去这个秘密电脑朋友,也不想失去亚男的宝贵友谊,最好的方法便是继续假装若无其事。
有时想到第一天和亚瑟「相识」时,她惊骇得跌下椅子,时雨便会失笑,她告诉了亚瑟这件事。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哦,不是你的错,亚瑟。只是太突然了,我现在偶尔还是会为我和我的电脑变成密友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好像这一切仍是我的幻想在作祟。」
我喜欢你用「密友」这两个宇,Vicky。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是你的幻想,我真的存在,而且我希望我们是永远的一密友」。
「哦,我们会的,亚瑟。说来不怕你笑我,我的朋友--尤其可称为好朋友的--屈指可数,不会超过五只手指哦!」
若是良朋益友,何需多?一个足矣。我为什么要笑你?我的朋友--可称为好友的--恐怕比你还少呢。
「唔,我想会使用电脑的人很多,但真正了解、懂得它的,大概也只有那些真正用心不断钻研的电脑专家吧?」
所谓专家研究的仅是机器,但是纵使机器也需要人用心对待,耐心赋予关爱。
「是的。」时雨温柔地道,「我了解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