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他要记住她的五官每一寸。时雨不曾被男人--尤其是这么迷人的男人--如此投以全部的注意力,她感到不大自在;然而他又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我……以前见过他吗?」时雨低喃。
曦宇发出低沉的笑声,他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摇摇她。
「时雨,我在这,你可以对我说话。」他柔声说。
她脸上出现恍惚的表情。「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这--」
「我在这。」她喃喃重复道,凝视他良久,而後摇摇头。「你把我弄迷糊了。」
「咕--」猫头鹰沮丧地长叹一声。
连拇指也疲倦地不再跳来跳去,吐出一声叹息,趴在曦宇脚跟翻白眼。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什么事?」时雨纳闷地问。
「你的博士和拇指非常聪明,时雨。」
「咕。」猫头鹰高兴地飞上他肩头。
「汪。」拇指又开始不死心地想站上他的鞋子。
时雨微笑。「它们喜欢你。」
「这是说我还可以再来罗?」
时雨的心跳和脉搏都突然加速。「哦,当然,随时欢迎你来。」然後她察觉她反应得太热切了。「我是说,你想来时随时欢迎。」修正完,深怕他马上要走了,她补上一句,「你如果没事,欢迎你在这吃晚饭。」
曦宇很高兴他刻意选了星期六抵达。
「我没事,我的时间多得很。」
我这一生一世的时间都是你的,他默默加道。
「哦,糟糕!」时雨想起来,伸手按住嘴。「我怎么邀你吃饭呢?」
「你有事吗?」曦宇微笑藏住失望。「没关系,我改天再来好了。」
「不是的,我今晚没打算煮饭,我要做炸酱面,博士和拇指都很爱吃,而我每个星期六都做给它们吃的。当然,我自己也吃。」
她的详细说明引得曦宇仰首大笑。
「我也喜欢炸酱面。」他向她保证。
「啊,那就好。」时雨说,然後不放心地又问:「你不是客气吧?」
「不是,时雨,我好多年没吃到炸酱面了。」
「哦,那你一定好想吃,我现在就去做。」
她跳起来,曦宇跟进她的厨房。
「不要太麻烦,时雨。」他注视她似乎有些手忙脚乱地拿锅、拿杓、拿碗的。
「才不呢,我很高兴有事做。我闲不下来的,你知道。」
「我现在知道了。让我帮忙好不好?」
见她抱著满怀的锅盆杓去开冰箱,然後发现没有手可用,曦宇忽然明白她很紧张。
「哦,好,谢谢。那请你帮我拿这个。」她把锅子、杓和一个木盆塞给他。
曦宇接了半锅水放上瓦斯炉,拿著杓和盆,望著她从冰箱拿出做酱的佐料。
当她揭开一块覆在一只大碗上的白纱布,露出浑圆白胖的面团,曦宇大感意外。
「你自己做面条?」
「是啊,」她巧笑嫣然。「自己擀的面--」
「卫生又劲道足。」
「你知道?」她很惊讶。
「我母亲说的。」他脱掉外套,挽起袖子,边洗手边对她说:「你擀面,我帮你压面条。」
她笑。「我做刀削面。」
「刀削面。」曦宇吞一下口水,「哇,我等不及了。」
或许是他的馋相给了她信心,时雨的动作俐落了起来。曦宇於是在一旁欣赏,省得他一插手,她又开始紧张。而且猫头鹰和小狗紧跟著他。博士还好,它停在他肩上,拇指则在他脚边打盹,它那么小,曦宇怕一不小心踩到它,索性把它提起来放进他的口袋。
时雨见了呵呵笑。「真方便,我怎么就没想到过?我总是把它放在流理台上。」
她把面一片片削进烧滚的水中时,曦宇帮忙把她煎好的蛋皮和小黄瓜切成细丝,但他的眼睛看著的是她削面的手势,那么轻松流畅,每一片面都削得大小厚薄适中,如雪花般飘进滚动的水里。
「你的手艺真令人惊叹。」他赞道。
「你也不差呀,我都没法削得这么细又均匀呢。」她褒奖回来。
「骗人。」他说。
「咕咕。」
「汪汪。」
「瞧,博士和拇指也说你骗人。」
「啊,你们这两个家伙重男轻女。」时雨开心地轻叱它们。
「咕。」
「汪。」
厨房裹洋溢著曦宇浑厚的笑声,连猫头鹰也发出近似笑的声音,拇指愉快地咧著嘴。
真好,时雨快乐地咯咯笑。等一下这个曦宇走了,她一定要把这些美好的点点滴滴告诉她的曦宇。
曦宇吃了两大碗。时雨说的是真的,猫头鹰和小狗爱极了她做的炸酱面,为了方便它们入口,她另外削了些细小的面片给它们•
博士优雅的吃相和拇指的狼吞虎咽,都惹得曦宇哈哈大笑。他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鸟及狗和她同桌吃饭而嘲笑她,或表示嫌恶,令时雨格外的满心欢喜。
当她和他的目光相遇,他凝视她的眼神总使她不自禁的血液加速流动,心脏也怦怦直跳。当他对著她露出温柔的目光和笑容,时雨觉得她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晚餐後,他坚持不可以不劳而获,於是她同意让他洗碗,她在一旁接过来放在架子上。
「你不用烘碗机,也不用乾布擦乾它们?」
「机器洗涤不见得能完全洗净,而且不需要那么浪费,我只有一个人嘛,我觉得自然风乾比较好。」
「你和我母亲会很合得来。」曦宇说。
「是吗?」他拿她和他母亲相提并论,时雨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但她笑容可掬地问:「你母亲在哪?」
「她和我父亲都在美国。」
「哦。」时雨同情地望著他。「你一定很想念他们吧?你的其他家人呢?」
「我是独生子。」他柔柔一笑。「和你一样。」
「我?」时雨不记得她有告诉他关於她的事。
曦宇也留意到自己失言了。「我是说,我也一个人住。」
「我不是一个人呀,我有博士和拇指,还有……」她及时在说出她的亲爱密友前住了口o
「还有?」曦宇追问。
「唔,还有我的花花草草,瓶瓶罐罐。」
曦宇不知他该为她谨守他们的约定,保护著「他」的存在而高兴,还是为她对他藏著秘密而……天晓得,他竞在和自己吃醋?!
「你也和你的花花草草、瓶瓶罐罐说话吗?」
「当然了,它们虽然不会言语,也都是有生命的。」很自然地,她拉著他的手。「来,我为你介绍。」
著迷地,曦宇跟著她一一认识她的花草和陶瓶、陶罐,但他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柔美的声音,和她漾著可爱笑容的脸庞。
直到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个上面写了他的名字的陶杯,和刻著「时雨」的另一个陶杯放在一起。
「曦宇。」他拿起它,一股浓浓的爱意涨满了他的心怀。「这是给我的?」
时雨脸孔通红的把陶杯拿回去。「不,不,这是……为我一个……很特别的朋友做的,他……和你同名同姓。」
「啊,是的,你说过。」忽然间,曦宇不可解的满不是滋味起来。「我真羡慕他。你可以也做一个给我吗?」
时雨张著嘴,答应似乎不妥,不答应又不大好。她有一个陶碗上面刻了博士的名字,一个刻了拇指名字的陶盘,但它们对她来说都是她的家人。「曦宇」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在她心裹占著很重要的地位,而眼前这个曦宇……她和他才初次见面呀!
「不要紧,我只是随便说说。」曦宇牵强的牵牵嘴角。
「请你不要误会,曦宇--」叫出他的名字,她自己吃了一惊。「呃,我是说,戈先生。」
「我喜欢你叫我曦宇。」他的口气几乎有点命令意味。
望著他,时雨又感到一阵恍惚和困惑。
「嗯,总之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小气,是……哎,很难解释。」
「我说过不要紧。」唏宇的音调绷了起来,他看看表,「我该走了。」
「你生气啦?」她的失望溢於言表。
曦宇是不悦,不过他气的是他莫名其妙的妒意。
「怎么会呢?」他柔和了他的僵硬。「我在这叨扰了你一个下午,时间也晚了,我该回去了。」
时雨发觉她舍不得他走,可是似乎没有理由,也不适宜留他。
她送他到大门口。「唔……再见。」她想知道她还会不会再见到他,却问不出口。
「我们会再见的,时雨。」
他承诺似的答覆绽开了她的笑颜。
◎ ◎ ◎
「他走的时候博士赖在他肩上不肯回家,拇指终於用它两只前爪抓著他的鞋带爬上了他的鞋子,也无论如何都不肯下来。」
曦宇走了以後,时雨立刻把他来的情形详细滔滔不绝的告诉她的「曦宇」。不过今晚她呼叫了好久,他才回答她。
你呢?
「我?我怎样?」
你有没有依依不舍呢?
时雨的手指在字键上停了好久,
小雨?
「你这样问好奇怪。」
你不喜款他吗?
「喜欢。可是他仍然是个陌生人呀!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