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与单知过不过初识,就算他会因为她救了他娘一条命,而对她礼遇有加,可是那并不代表他会因为她而放弃心中的仇恨。
「沄儿,请等下。」就在她与他错身时,她身上那股混合著幽香和药香的气息,竟令他下意识的脱口阻止她的离去。
「王爷还有事吗?」随著单知过的出声,易沄天停下脚步,抬起头有礼的问道,却在不经意之间对上他深幽的黑眸。
四目交接,易沄天的心房莫名的猛撞了一下,一向理智的她竟有了短暂的失神。
「是有些话想和你谈谈。」单知过简单的答道,并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便将她带往旁边的八角亭。
轻击著掌,邵雍的身影随即出现在眼前,他简单的交代道:「去备些茶点,我有事想和易大夫谈谈。」
「更深露重,我俩似乎并不适宜在此谈话。」易沄天对他的强势颇为不惯地皱了皱眉,在邵雍领命而去後,她出言想要制止他霸气的行为。
单知过俊逸的面容上扯出了一抹笑,似乎对於她的拒绝并不意外。「花好月圆,我不觉得有何不可。」
「你我素不相识,这孤男寡女的,似是不妥。」易沄天带著些不悦的再次推拒,并不落坐,只是睁著明亮的眸子直凝著他。
「你行走江湖多年,应该不拘这些小节才是。」他微微的挑眉,轻易的又将她的拒绝给挡回去。
「这……」她轻咬著自己的下唇,犹豫了一会儿,原不想在自己还没思索清楚之际和他多所接触,但既然人家诚意相邀,她也不好太过推辞,於是便顺著他的意在他的面前落坐。「也罢,反正我也有事要找王爷谈谈。嗯……还有,这张古琴是我在澄心湖畔遗失的,这个就是证据。」她指著琴面上的「霍」字。
「喔?」单知过微挑浓眉一瞥,淡然的面容中多了几丝满是兴味的浅笑。
他不想吓得她老是想逃开,既然她有所保留,他也就不加以勉强她了。「既然是沄儿的,理当归还给你。」
易沄天笑颜灿烂的允谢。
「对了,你也有事要找我吗?是什麽事?」单知过连忙从她粲笑如花的美颜中回神一问。
「其实也没什麽,只是想弄清楚令堂身上的毒是怎麽来的。」她又逐渐回复淡然的说道。
「我娘的饮食一向由翠姨负责,应该不至於出问题才是。」听到易沄天讲起这个话题,单知过原本轻松的脸色倏地一整。
毕竟事关他的娘亲,他曾在心中发誓,若是让他知晓到底是谁伤害了他娘,他定报以千刀万剐之苦。
「那你有什麽仇人吗?」想来能让单知过这样的男人如此信任,那位翠姨铁定是个忠心耿耿的仆佣,所以易沄天也就没有对她再有怀疑。
她将焦点转向他在外树敌所引来的杀机。
单知过的唇畔牵起了淡而无奈的笑容,为了成就他复仇的心愿,树敌在所难免。
但话又说回来,能躲过过王府那些精英侍卫的人本就不多了,更何况能长期潜伏庄中,喂毒这麽久而不被发现。
看来,他得好好留意一番,毕竟这次能救回娘亲的命实属好运,如果不彻底将那贼人揪出,难保下次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抬头正想再次向易沄天道谢,不料甫抬头竟是一怔,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儿。
只见淡淡的月光轻浅的洒落在易沄天那白皙的容颜上,将她衬托得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灵仙子。
而她睑上向来沉静的神情在月光的映照下似乎更充满著神秘,让他不禁再次迷醉,兴起探索的念头。
「王爷!」被单知过那灼热的目光烧得浑身不自在,易沄天终是隐忍不住的出口唤道,企图打断他那堪称无礼的注视。
他的眼光太过炽烈,也太过暧昧了,让她一向平静的心境开始微微的慌乱起来。
话声未落,一道凌厉的杀气便已破空而至,她反射性的接起充满肃杀之气的飞镖,却忽略了跟随在後的另一支飞镖,急忙中她只能一侧身。
此时,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单知过也跟著回过神来,却已来不及阻止那支致命的飞镖,眼睁睁的看著它划破易沄天雪白的手臂。
「该死的!」他为自己的疏忽低咒一声,这种错误他不该犯的,他竟然会因为贪看易沄天那平静的容颜,而失去原本该有的戒心,让旁人伤害了她。
「啊!」她低喊一声,只见伤口所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呈现暗黑色且浓稠的血液。
这镖有毒!这个念头同时窜入两人的脑海,易沄天忍著痛,快速的伸手点了自己身上的几个穴道,企图阻止血液漫流全身。
眼看著她那吃痛的表情,单知过反射性的探手捉住她的手臂,没有犹豫的抬起准备吸出毒血。
「别……」尽管神智逐渐被镖上的毒性给侵蚀,却依然不愿旁人为她涉险。
「我帮你吸出毒血,这毒性异常的猛烈,我怕你会有事。」扬起毫不在乎的笑容,单知过不顾她的阻止,执意俯向伤口,并且用力的吸出毒血。
「啊!」随著他不断吸吮毒血的动作,易沄天忍不住疼地呻吟了一声。
与疼痛相对的,是一股暖意渐渐自她的心房升起,驱走了她因中毒而产生的寒意。
自从爹爹辞世之後,她一个人游历江湖,虽然救了无数的人,但也看尽了人世间的冷暖。
从来没有人像单知过一般,不顾自己亦会中毒的危险,只为救她性命。
他究竟是一个什麽样的男人?既可以霸气的想要夺回原属於他的一切,却又不顾生命的救她这个微不足道的人。
就在易沄天的思绪紊乱不已时,单知过自伤口吸出的血已渐渐恢复成鲜红色,但他知道即便这样,在刚刚那段时间里,毒性已经或多或少侵入了她的身躯。
「给我药!」看她愣愣的盯著他瞧,却不见她有任何自救的举动,他只好开口向她拿药。
他想,她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大夫,必定会有一些应付紧急状况的药。
「什麽药?」在他急切的索讨下,易沄天终於回过神来,适才体内那股迫人的寒意已渐缓。
她定了定心神,然後将左手的纤指搭上自己的右腕,专心地把起脉来。
当那紊乱的脉象传来,易沄天的心又是一惊。她真的没有想到这过王府中,竟会藏有如此歹毒的毒药,要不是单知过适才及时的为她吮出毒血,只怕就连她也难以自救。
看来单知过更是救了她一命呵!
不过即便他已吸出了大部分的毒血,但刚才的毒也或多或少泌入她的五脏六腑之中,虽不至於致命,却仍有相当的危险性。
於是她连忙探手入怀,取出一只小瓷瓶,里头装的是自她出谷後便随身带著的大还丹。
微倾瓶身,易沄天倒出两颗丹药,将其中一颗投入自己的口中,而另一颗则递给了单知过。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麽,一阵昏眩却突地袭来,眼看著她虚弱的身子就要跌落地面。
单知过眼明手快的一个箭步上前,易沄天已然安稳的落入他的怀中。
「吃下去……我不要你有事。」抗拒著那不断要将她吸入的黑暗,她用最後的意识对他说道。
握紧手中的黑色丹药,单知过的心一紧,他迅速将丹药投入口中,然後抱起易沄天往她的厢房奔去。
******
苍白无血色的脸颊,时热时寒的体温,痛苦难耐的呻吟,这两天来易沄天的情况总是教单知过揪著心。
他时时刻刻守著她,却没有去思索为什麽一个称得上是素昧平生的女人,会牵引出他如此浓烈的牵挂。
他只知道自己竟有些想念她脸上时时散发出来的那种无欲无求的淡笑,以及她不怕惹怒他的那股勇气,那是他从不曾在别的女人身上感受到的,对他来说,易沄天的存在很特别。
他打从心底不希望这个特殊的女人自他的生命中消失,所以这两天他放下了一切,甚至是他向来执著有关报仇的事情,只为了守著她。
即便他明知她在昏倒前所服下的丹药足以拯救她的性命,即便他已拥有无数城内大夫所给予的保证,她不会就此沉睡不起,他仍放不下心,无法任她一人孤孤单单的受尽毒素的折磨。
甚至他希望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她所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彷佛这样的话,对易沄天而言,他就会是重要的。
这种莫名的执念,让所有的人,包括他在内都明白,床上这个总是云淡风清的女人对他的重要性。
他伸手探向那苍白的容颜,轻巧而怜爱的抚摸著,感受到她已然恢复正常的体温,一颗提著的心终於放下。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打心底相信,在他的守护下,她必定会平安无事的清醒过来。
「爹……娘……」
自她口中逸出的想必是她最挂念的人吧!这两天她在昏迷时,口中喊的都是她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