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为何不用避嫌?枉你是身为匡复学子礼教的夫子,竟然连这最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管仲寒一直是他的得意门生,所以对他的要求和期待自然更高。
当他听到书院内沸沸扬扬的传出,他与隔壁学院的杜霏霏有着暧昧关系时,他还不愿意相信,但现下瞧瞧管仲寒那毫不避讳的态度,心中便一把无明火扬起。
“我俩行得正,坐得直。”
“好一个行得正、坐得直,但你可别忘了,那个杜霏霏算起来要算是你的弟媳,你们一个大伯、一个弟媳成天厮混在一起,难不成你不怕众口烁金吗?”任思贤本就是一个视礼教极重的传统男人,在根深蒂固的思想下,他只觉得管仲寒此举简直是犯了不可逭的大罪。
“不怕!要说由他们去说,我们既然没做亏心事,又哪怕他人的流言。”端正起身子,管仲寒据理力争。
就算他对霏霏别有用心,可那也是出自于仲阳的不知珍惜,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何错之有。
“荒谬!”任思贤气得大掌重重住桌上拍去,其力道甚至使得杯中的茶水泼洒了出来,“你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竟然这样强词夺理,你……”
“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无强词夺理之意,山长若不能接受,认为如此有败坏白鹿书院的名声,那我可以……”
之所以来这儿当一个诲人不倦的师者,本就是贪图这儿的静谧,并不真的是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和抱负。
因为理由很简单,那么就算为了自己心中所爱,“离开”当然也变成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仲寒!”仿佛知晓他要说的是什么,任思贤很快截断了他的话。
开什么玩笑?仲寒可一直是他眼中最得力的学生,甚至是他属意的下一任山长人选,他怎可任他任性的说出一些没有大脑的话语!
但面对管仲寒那出乎意料之外的强势表现,让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也只能退一步。
“仲寒,你一向是个聪明守礼的孩子,我相信你做事一定有所分寸,这些我可以暂不过问,可是……”任思贤的话一顿,若有深意的眼神锁上了他的幽眸,义正词严地说道:“你必须答应我,你们俩之间绝对不能有任何逾越礼教的事情发生。”
面对他的要求,管仲寒的眸光不闪不避,可也没开口。
“杜霏霏是你的弟媳!”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承诺,任思贤心中顿生不祥之感,于是他再次提醒道。
“我只能答应,在她还是我的弟媳的时候,不会对她做出任何有违礼教之事,可以后的事我不能向山长保证。”
依然是那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也因为这种态度,任思贤才会对他又气又欣赏。
但他也从中探知了,其实管仲寒对于那个杜霏霏的确存在着违反礼教的情感。
“仲寒,听山长一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千万别为了一个女人而踏错一步,这一失足可是千古恨啊!”话是语重心长,可却明显的没听进薄唇微抿的管仲寒耳里。
他的话声才方落,管仲寒便已经突兀的站起,连声招呼都没打的迈向站在门外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前。
“琴儿,是不是霏霏出了什么事?”
看到他着急的眼神,琴儿像是见着了菩萨一般的放下心来。
在她们看来,管仲寒是一个好人,一个管得住主子、又对主子极好的好人。
比起那个什么仲阳姑爷好得太多太多了!那个管仲阳眼睛像是长在头顶上,总是看高不看低,甚至见了几回,连她们这几个贴身丫鬟的名字都记不住。
而他对主子的批评,更是让她们四个丫鬟怒火中烧,说什么愚蠢!
她家小姐明明是天真又可人,好吗?
从小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对生活上的琐事愚笨一些也是应该。
小姐待人亲切,天真可人的优点,他压根就没瞧见!
所以私心里,她们几个丫鬟总是希望这姑爷能换人做做看,当然对管仲寒有了一份不属于平常的依赖与信任。
“小姐今天似乎生了病,而且行为也怪怪的,一会儿摇头晃脑,双颊烫红得像是染了风寒,可她又不肯看大夫,就连方才下了课,也直往屋里钻去,只要我来同管少爷说,她今天不过来了。”
“哦!”管仲寒闻言忧心的低应了一声,想都没想的就要举步走人,但身后的一声轻咳却让他顿时止步。
回头,迎向任思贤那不认同的眸光,他身躯不动,但却抿唇不语,倒是任思贤沉不住气的再一次劝着——
“仲寒啊,做人应该如履薄冰,千万不能出上一丝丝的差错,这道德礼教是做人的最基本,一旦越了界就回不了头啊!”
早已因为琴儿的说法而心急如焚的管仲寒,哪里听得下去这番长篇大论,抿着唇胡乱的点点头后,便说道:“山长,我知道了!我现在……”
“去吧、去吧!”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剩下的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一得到任思贤的许可,管仲寒立刻飞奔而去,琴儿也急忙追上。
任思贤看着逐渐消逝在视线中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道:“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先是素心,然后是仲寒,这世道啊,乱了!”
第六章
“小丫头,你怎么了?”略显焦急的声音由远而近,管仲寒人还未进屋,便早将方才任思贤的话全给抛诸脑后。
入了门,他毫不停顿的长驱直人,迳自依着琴儿的指点往霏霏的闺房步去。
兀自坐在琴前发呆的霏霏,模模糊糊的听到他的声音。
“咦,我怎么听到了管大哥的声音?这莫不是看了那本画册的余毒吧!”她自言自语的臆测着,小脸儿顿时又是一片的羞红。
跟着她突然用力地槌了挝自己的脑袋,企图脑海中的绮念消失。
但原本该提醒自己不要乱想的疼痛没有降临,她的小手突然被一股热源紧紧包住。
下意识的回头,没想到印入眼帘的竟是在脑海中扰乱了她一天的脸庞。
小脸儿轰地发烫,霏霏垂下眼睑,企图躲避管仲寒那灼热骇人的眼眸。
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异状,管仲寒握着小手不放,迳自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音调虽柔,可盯着她的眼神却夹杂着不容被拒的气势。“为什么我人才一来到你这儿,琴棋书画四人就像连珠炮似的告诉我你今儿的异常?”
“呃……”面对他的逼问,霏霏的头垂得更低了。
心里不免埋怨起那些多嘴的丫鬟,千交代、万交代她们别对管仲寒说上一字,可她们却通通当成了耳边风。
现在好了吧,害得她得面对管大哥的逼问。
这该叫她怎么说呢?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是因为看了画册又想到了他,所以才会心神不宁一天吧!
如果她真的这样做的话,那她压根就不用等到品兰会,也不用巴望着管大哥会帮她说好话。她现在就可以认命的回家,自动解除婚约,理由绝对就是她不守妇道。
“说话!”眼看着她的小嘴儿活像是个蚌似的,怎么也不肯开上一下,管仲寒的心一急,语气也不自觉得重了起来。
“呃……我……没事。”她天真的想用一句没事来粉饰太平,可偏偏管仲寒是何等人物,哪是能够这般唬弄的。
“说实话!”仅仅与方才的命令多了一字,但其问的坚持却足以让霏霏垮下了小小的肩头。
“我……”快想啊,快想一个好借口啊!
可是偏偏她越着急的想找出一个足以令管仲寒相信的借口,脑袋就越是一片的空白。
只见粉嫩嫩的唇被她咬得几乎没了血色,就连一双明眸里的水雾更是快速的凝聚成珠,只差没晌嗒咱嗒的落下。
“小丫头!”管仲寒颇为严肃的喊着,然后声调一转,已成了十足的丧气声,就连神情也渗着一丝哀伤。—真的没有想到,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个不可信任的人,让你遇到事情竟怎地也不肯和我说一声。
闻言,霏霏倏地睁大了眸,瞪视着他的眼神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天啊,管大哥怎么会错想到这上头去,他难道不知道在这个世上,她最信任的人就是他吗?
他不但对她很好,从来也不嫌弃她笨,甚至还牺牲休息时间替她上课,要不是多亏有他,只怕她早在初初几天,就已经放弃这等万分忙碌的生活,打道回府去了。
而且他还很好心的,总是称赞她有多聪明、多灵敏,和她那个刻薄未婚夫婿的管仲阳一点也不同。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信任他呢?
“这是不可能的,管大哥。”她忍不住扬高了声调,甚至完全忘掉刚刚回荡心中的羞怯,直视着他幽深的眸子,一字一句既认真义肯定地道:“在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管大哥了。”
“那你为什么心里有事却不肯和我说?”原本渗着哀伤的眸光顿时一转,惯常存在的炯炯目光再次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