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总是忘了他的残忍,银舞方才兴起的希望,随即被他接下来的话给彻底摧毁。
"只是你父兄来势汹汹的要为你讨个清白,言语之中多所责备,可本爷儿不屑担这臭名。"冷冷地说完,他得意的看着她眼中的希望之光尽灭。"若不是念在你已签下那份卖身契,我想他们很可能已二度进了牢笼。"
"爷儿的意思是…"银舞紧绞着手中的绣帕,心中已有不祥之感。
"留下来是你自个的意思,本该由你自个儿去说明白,别让爷儿落了个强抢民女的污名。"双手环抱在胸前,鉴锋轻松的享受市自己再次胜利的快感。
闻言,银舞不禁摇晃地退了两步,既然将军不想担这污名,岂不摆明了要她当一个贪恋富贵的女子?
不管是为婢为奴或为侍妾,反正她是走不出这将军府一步,旁人怎么说她并不在乎,但一旦危及方家的声誉,她就不能不顾。
其中的原由她不能说,也不想说,可除了她当着父兄之面,摆出贪恋荣华的姿态,否则他们是不可能离去,这两难的局面自己又该如何了,
¨你懂得了!"再次逼近方银舞的身边,鉴锋挑起她细致的脸蛋,审视着她眼中的痛苦难当。
其实他堂堂一个贝勒爷加上白虎将军的名号,就算真是要了方银舞,方家也是无话可说,所以驱离他们不是难事。
他会要她出面,当然是懂得她的盘算,也知道她会怎样了结这个小小的麻烦。
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让她两难,故意要让她面对父兄不齿的脸色。
"贱婢懂得该怎么做了。"银舞认命的回答,既然已错了,那干脆就错到底吧!
想不到将军不但想以一张卖身契买断她的一生,还残忍的要她亲手断了自己的后路,割舍这十余年来的骨肉亲情。
"懂得就好。"鉴锋颔首,再次意外于她的表现。
她不会哭天抢地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她一向不是这样的女人,可是在面对这样的事时,她竟如此平淡的接受,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本以为她就算懂得该如何去做,也会以愤恨的态度和话语讥讽他的残忍,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的就接受了。
默然地提高右脚,一步跨了出去,带着悲痛的心情,银舞的小碎步一步快过一步,既然己经决定了。她就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后悔。
鉴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曲折的回廊之后,那背影所散发出来的寂寞,让他冷绝的神色褪去,留下的是一抹不忍,但他随即抹去心头上的那抹不忍,因为她只是个女人,不配得到他愤怒以外的情绪。
曾经以为死别就是人生最大的伤痛,如今才知原来生离才是至恸。
站在大厅的们外,银舞看着睽违一个月之久的父兄们,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顿时全涌上心头。
曾几何时,她是他们捧在手中的宝贝,而今日以后,他们或许会对她弃如敝屐、不屑一顾。
灵动的双眼随着思绪而黯淡,强逼回眸中的泪光,漾起一抹含悲带苦的笑容,银舞深吸了一口气才步人大厅之中。
"爹、大哥、二哥,你们别来无恙吧!"她冷静的立于厅中,和三位她最亲爱的家人问好。
"银舞,真是苦了你。"方松柏老眼泛着泪光走向她,执起女儿冰冷的手,不舍地说;"现下我们都已平安,你也应该可以回家了吧!"
"不辛苦。"银舞笑了笑,紧握着父亲的手,没有放开,¨将军待女儿极好,又愿意遵从女儿的意愿放了父兄们,有什么辛苦可言呢?"
"我知道将军宅心仁厚,但你一个大家闺秀独自待在这儿总是不好,快和我们回家吧!"方守义对于妹妹的话皱起眉头,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不便在此询问,于是连忙劝道。
"回家?!"只怕今生她都没有机会再踏人方家一步了,银舞在心中悲喃。
"是啊!我们是特地来接你的,将军也说了,他不会阻止你回去的。"方守节也跟着说。
看来将军已经成功的将回不回家的责任全推给了她,一阵苦涩涌上喉头,却被她强逼回去。
¨你们回去吧!妹妹待在这儿挺好,暂时不想回去。"银舞淡然地说,明知道句话会引起父兄们多么大的怒火,但她却不得不说。
倏地放开女儿的手,一向遵守礼教的方松柏怒气勃发。"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怎可长久在这作客?简直不成体统。"
¨是啊!银舞,你快别惹爹生气了,有什么话还是先回家再说吧!"古守义也跟着劝道,对于她的话也有些不悦。
"大哥,我说过不回去了。"银舞忍着哽咽背过身,悄悄地以绣帕拭去眼角的泪光。"跟在将军身边,我会有数不尽的财富荣华,方家又有强大的靠山,有什么不好?"
"什么?!"方松柏的大掌往身旁的茶几一拍,发出极大的声响。"你说的是什么疯话?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你这样没名没份的跟着将军,街坊邻居会怎么说?"
"没名没份又如何?我和曾志豪不也有名有份,到头来还不是被退婚?"银舞旋即回身,以倔强的语气应道:"街坊邻居怎么说我,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在方家没落的时候。又做了些什么?"
"银舞,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受了很多委屈,也知道曾家的退婚给你很大的打击,可也没有必要这样糟蹋自己吧!"
方守节一脸不敢置信,没想到平日最受礼教的妹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令他们无法接受。
"你……"方松柏被气得坐倒在椅子上,方家两兄弟连忙围了过去。
方守义见父亲胸口急促地起伏,连忙转头对妹妹喝道:"还不快和爹爹赔个不是,瞧你把爹爹给气的。"
银舞撇过了头,冷硬地道:"我说的是事实,我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还说!"见父亲的怒气又要冒起,方守节也发怒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我不是变得可怕,只是不再天真。"她疲惫地说,心中的痛己经让她支技不住,只想赶快结束眼前混乱的状况。
¨反正我已让曾家退了婚,清白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将军这儿要啥有啥,我又何必回去让旁人指指点点?"
"怕被旁人指指点点,就别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情来,"方松柏大吼一声。听到女儿无耻的话,简直是气红了眼。
"若不是我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情,你们此刻焉有命在?"银舞佯装神气的说道。
"银舞,你下贱!"方守义冲动的甩了一个巴掌在她白皙的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子立刻浮现。"你以为我们很希罕留这条命吗?"
你们不希罕,可是娘和我希罕啊!银舞在心中呐喊着,但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在乎。
她捂着自己的脸蛋,痛彻心扉,自小到大家人没有打过她一次,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就算不是,反正我已经决定留下,你们多说无益,还是快走吧!"她一脸漠然,仿佛驱赶的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几个陌生人。
话声一落,另一个巴掌再次加诸在银舞的颊上,方守节怒气腾腾地骂道:胁这样作践自己,简直跟个无耻的妓女没有两样。"
被打偏了颊,银舞的泪终于落下来,只是被她悄悄的拭去。"我是无耻,你们就当方家没生出我这个女儿吧!昔日的银舞已经死了。"
¨好!我就当方家没生你这个女儿。"方松柏的一句话断绝了父女之情,也断了她和方家的情份。"守义、守节,我们回去从今以后方家没有银舞这个女儿。"
说完,他便领着两个儿子怒气冲冲的离去,甚至没有再回过头来看银舞一眼。
瞧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银舞再也忍不住的瘫在地上,连着数日来的委屈和现下的心痛全放声痛哭出来。
那泪像是哭不尽似的,一滴接着一滴,模糊了她的眼,如果真的可以,死是不是会简单一些?
银舞这样自问着,所有的亲人都已经离她远去,她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真的不知呵!
看着方银舞承受着他给予的惩罚,鉴锋原本该要得意的心情,却因她那不曾断过的泪阴暗着。
隐身在珠帘之后,他亲眼看着她以贪婪之姿驱离了自己的亲人,因为知道这样会让她痛苦,他才要她这么做。
只是真看到她那痛极的神情、茫然的眼睛,及那不断落下的泪时,他竟生平第一次感到后悔。
他不禁想着,这样是不是对她太过残忍?只为了一句"邪恶的登徒子",她真的就要受这样的责罚吗?
心头的自责让鉴锋走到她身边,不发一语地弯腰一把将她抱起,任由她的泪湿了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