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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找一个能够容许我与不悔儿继续交往的伴侣就行了嘛!」她得到一个天才结论。

  严锣只想昏倒了事。「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不行吗?她觉得好麻烦。「那别结婚好了。」

  严锣突然发现一个重点——从头到尾,她没提过要嫁伊悔。

  「小师妹,你到底喜不喜欢伊侮?」

  「当然喜欢。」曾经,她以为对他只是一份难舍,但交往了十年余,没有一丝丝情感,这日子该如何过下去?所以应该是喜欢他的。

  「那你爱他吗?」严锣问。

  这一回,齐珞薰沈寂了更久。「怎样的感觉才叫爱?」听说,喜欢不足以成为相伴终生的条件,爱恋才是。但她一直弄不清楚爱与喜欢的分界点在哪里?

  「这……」严锣其实也不大会分辨,只得就自己的经验来谈。「爱就是……你看到一个人会很想独占他、不与人分享……看到他的身体会产生情欲,想要拥抱他……相处的时候很幸福,很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大概就是这一类的感觉。」

  她又开始陷入沈思,好半晌。「可以前我看到不悔儿,只希望能见著他的笑,後来……应该说最近啦!我好想看他脱光衣服的样子……嗯,还会流鼻血喔!这跟情欲有关吗?不过我要先说明一点,我只想看,并不想有其他动作。」

  严锣朝天翻个大大的白眼。「你说就说,不必现场表演——」可怜,他才刚洗过的车又要再洗一逼了,呜呜呜……

  「咦?我怎么连想到他的身体都会流鼻血?」惨了,病情又更严重了。她要不要去看个医生啊?

  严锣无力地叹口长气。看来要齐珞薰厘清自己的心思八成是不可能了,他最好回家与师父商量商量他宝贝女儿的问题,绝不能再放任她与伊悔继续纠缠不清下去,否则哪天她把人拆吃入腹了,还说不想嫁,那麻烦可大了。

  * * *

  如果喜欢是想跟一个人常常在一起;而爱则是对某人抱持情欲上的想望,那么要结婚到底是应该有爱,还是喜欢?

  最近,齐珞薰常常思考这个问题。

  她已经二十五岁,也有了一份堪称安定的工作,父亲和哥哥们老是问她,再来想干什么?

  进入职场後,她有很多男孩子追;真想不到,国中时候,她可是人见人惧的大姊头,哪个男人敢多瞄她一眼啊!

  但随著岁月的流逝,黄毛丫头成长为标致姑娘;如今,她留著一头削薄的短发,凸显了她英气的五官,修长的体型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活脱脱是个阳光型美女。

  她不再常与人干架,每天光忙著工作和照顾伊悔时间都不够了,谁还有力气去搞其他的玩意儿?

  她喜欢照顾伊悔,总是放不下他;但要问原因,她就说不出了。

  老爸看她如此执著,也说了,倘若她非伊悔不嫁,他也不反对,尽管伊悔是个白化症患者。

  爷爷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别做会令自己後悔的事。

  而七个哥哥则天天吵著要她介绍伊悔给他们认识。

  至於大师兄严锣,那更不用说了,三天两头找她面谈一次,问她与伊悔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千万别搞出个小孩才说要结婚,或者发现两人个性不合要分手,那可麻烦了。

  家人对她的终身归宿个个兴致勃勃,一天十来通电话关心也不嫌烦;反倒是她,每每想起这问题就有一股深浓的无力感。

  她是喜欢伊悔,可爱恋?她不晓得。

  一直没忘记童年时的梦想,但愿将来的丈夫是个超人,身手矫健、勇猛善战;而伊悔,他永远做不到这一点。

  有人说,女人总是幻想著白马王子,太不切实际。

  可她不懂,做人为何要如此实际,不嫌累吗?人生要有梦才会快乐吧?

  她是喜欢伊悔,但她无法想像嫁给他的情形。与他相识十年,她很清楚,在他心里,至今依然是人偶第一、她第二。

  常常,他做起人偶时就看不见其他,就算她在他身边跌跤了,他也不会发现。

  当朋友的时候,她不在乎他这样的忽略;但结成夫妻……她实在无法忍受一个三不五时会将她当成透明人的丈夫。

  纤手悄悄捏紧了置放於口袋内的机票;老爸说,这是日本武术界邀请齐家参加武术观摩会的赠礼,希望她去。

  但她知道,这场观摩会除了具交流与表演性质外,也是一场变相的相亲;父兄希望她能趁此机会多看看广阔的世界,认识各式各样的人,以助厘清她心里对伊悔的感情。

  她不大想去,她才二十五岁,有必要这么急著定下终身吗?真烦。

  「不悔儿。」踢开伊家大门,看到空旷的客厅里,家具全消失了,只剩下伊悔和他的人偶。「哇咧,你家老头也太狠了吧?整个家都搬空。」是知道伊家近几年经济情况每况愈下愈况,但有惨到要把家具都卖光的地步吗?

  他没回答,太专心於雕塑人偶的面部表情了。

  她凝视著他的侧脸,再次惊叹於造物主的神奇,到底要怎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创造出如此巧夺人心的杰作。

  伊悔本身就是尊最美的人偶了。

  她看著他修长的手指在人偶的身上挥舞,这次,他选择了黏土做材料,那堆原本像死去的东西,随著时间的流逝,渐渐有了生命。

  当他塑好人偶的面容时,她仿佛看到了人偶在对她微笑,那种充满胜利感的笑。它在说,她永远也及不上它。

  突然,她讨厌起那尊人偶,豁地起身大喊。「不悔儿,你吃饭了没?」

  他没听见,在做人偶时,他永远是最专心的,即使天塌下来也不能撼动其分毫,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人类。

  但她不死心,又叫了一次。「不悔儿,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他还是没回答,此时此刻在他眼里,除了手中那尊人偶外,什么也不剩了。

  她觉得眼眶发热。「不悔儿……」忍不住,她想问,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什么 ?但……随著一声哽咽,她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拖著沈重的脚步,她转进厨房,打开冰箱,想再做一些东西放进冷冻柜里,让他肚子饿时可以微波热来吃。

  但里头满塞的食物却让她吓了一跳。

  「一、二、三……六。」总共六包食物,是两天份的餐食,正是她前日所准备的,他一份也没动,显然这两天他都专注於做人偶,连饭都忘记吃了。

  人偶是他的生命,包括伊悔本身都敌不过人偶的魅力,她齐珞薰又算什么?

  「唉!」无奈笑叹口长气,她再次握紧口袋里的机票,决定去日本了。

  这一年来,身边的亲人朋友都在跟她讲,要好好考虑她与伊悔未来的问题了。

  她不曾想得太仔细,讨厌人生事事清楚。

  她喜欢日子过得简单快乐,凡事过得去就好,何必斤斤计较?如此疲累,不合她散漫的个性。

  可有些事不是可以这样不清不楚混一辈子的,终是得有个答案,尤其事关她与伊悔的终身。

  一辈子的朋友?

  一生的夫妻?

  她要做一个决定,省得误人也误己。

  第七章

  午夜时分,伊悔一个人躺在床上,圆睁的眼望著天花板,回想著周公到底是打何时起遗弃了他?

  已经……五天无法入眠了吧!以前他也曾失眠,却从没如此严重过,顶多三日,累极的身体自然会去寻求片刻的休息。

  但这回不同,不管他多累,即便脚已发软、十指颤抖、连人偶都做不下去,他的身体还是不愿意陷入深沈的睡眠中。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头疼得发晕。

  翻被起身,他摸摸身边一个礼拜前才完工的人偶,这是他近日最满意的作品,以橡皮为材料,充分表现了人体肌肤的强韧与柔软,拥入怀中的感觉几乎与真正的人体无异,差别只在於——它没有心跳。

  不管他多么努力搜寻,耳畔贴紧它的胸怀,还是寻找不到那象征生命的跃动。

  它不会回拥他。就算他用尽全力去搂抱它,它也不会摸他的头、与他说话;它身上没有那股他最爱的阳光气息。

  它,终究只是尊人偶。

  强烈的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充斥全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会如此烦躁,明明,什么事也没改变啊!

  「唉!」长喟口气,他下床,走出卧室,来到空荡荡的一楼。真的什么东西都卖光了,电器、骨董、家具……一样也不剩了。

  这偌大的房子如今展示的是伊家的衰败史,曾经繁荣、昌盛,却因为一个孩子的出生,惹来灾祸连连,终致颓靡不振。

  他该忏悔吗?毕竟,一切的祸事都是他带来的。

  但奇异的是,对於这苍凉的一幕,他心头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管父亲、爷爷、奶奶、姑姑如何地软硬兼施、威胁恐吓,要求他出售人偶以换取全家的生活费,他无动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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