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此举触犯儿子大忌,无法可想之下,伤心的袁家妈妈只好铤而走险,向外求援。宝贝亲亲今晚气得不看她一眼,太令人伤心,他怎么可以生妈妈的气呢?怎么硬得下心肠呢?她是这么地柔弱呀!她都已经换好一套礼服上来了呀!
袁妈妈手势美美地揩掉泪珠,进一步说明:“小树儿,我儿子……”
“你闹够了没有!”袁七英铁青着脸色,怒声一喝。
他体格勇武、音量过人,加之杀气腾腾的气势,当场吓坏两个弱女子。
袁七英将菜一扫而光,顺便把寇冰树的一份打包进银篮,筷子火爆一拍!
“树儿我们走!回家!”他不容分说,拖走始终一头雾水的寇冰树。
七英先生发火的模样,真的好吓人,她不要在这时候跟他单独相处,不要!
“可是袁妈妈……”
“别理她!”袁七英受不了身后人的拖拖拉拉,回身扛起她。
袁家妈妈追儿追到楼梯,倚墙哀泣,满面满眼十八相送的哀愁。
生气归生气,为什么……要把她好不容易买来搭配厨房的漂亮篮子带走呢?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呢?她何错之有,她只是很想听见“妈妈”这种具有高度美感的称呼呀!何错之有?
“袁妈妈再见!”寇冰树被扛入电梯前,匆匆向外面的伤心老妇挥别。
袁七英脸色难看地放下她,瞪着面板好半晌,忽然面色不善看向猛吃一惊的寇冰树。
“你刚才说有事麻烦我,什么事?”
“有、有吗?”七英先生的心情起伏……好剧烈哦……
“明明就有!”他难看的面色转为蛮横,牢牢盯死她。
“我……我现在可以说吗?”他心情那么差,万一……那把刀……
“被人家耍着玩,我会非——常火大。”袁七英语带警告。
“我没有耍你的意思,真的!”他现在这种样子不算生气吗?好可怕哦!“其实不是很要紧的事……”
“要不要紧我有智商与判断力,我自会判断,你说你的!”
“我只是想请你……”寇冰树小心观察一眼他手上有无器械。
“什么?”
“……让我自己搭车回家而已。”
“什么!你说什么?!”袁七英匪夷所思地握高一拳。
“对不起!”寇冰树不管三七二十一,掩耳认错先,“七英先生,请你装作没听见我刚才的话,请你不要生气!”她只是不想坐他们的“云霄飞车”而已,她会害怕呀!
太、迟、了!这真是他袁七英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袁七英恶狠狠的表情,明白告诉闯祸的女生,一切为时已晚。
他凶霸霸的面容,如形随影地跟着羞愧得抬不起头的女生;他眨也不眨的眼瞳,如影随形地跟着脸蛋快贴地的羞愧女生。
两人就这么一路“如影随形”到了地下三楼。电梯门滑开,袁七英扛起寇冰树,以粗鲁的行动给了答覆——她的要求太神智不清,他拒绝!
第二章
这是个难得纯净的清晨,她好喜欢好喜欢浓雾之后代表的好天气。
许是集繁华热闹于一处,台北总给她不够纯粹的感觉。即便如今天这样寒流过境的十一月天,台北盆地最高温仅仅十一度,也冷得不够纯粹。
一点都不像伴她成长的桃园山村,终年雾岚缭绕,空气纯净而迷人。
这里一点都不像她的故乡……眼眶微红,寇冰树倚向车窗,目光贪婪地凝望公车外面冬意萧瑟的山林。睹物伤情,她又开始想家了。
其实她并不是那么想住台北,她不想离开桃园,一点都不想的……假若可以,她宁可在故乡终老一生,陪姑婆和山村里的婆婆们躬耕一辈子。
老人家们年事已高,全都七老八十了,都需要人家随侍在侧照顾。可是两年半前,婆婆们不知何故,突然坚持她必须北上或南下就业,说是上哪儿都无妨,只要她远离老人家的视线便对了。
所以她二十三岁那年,就这样……被一村子老人家联手撵离桃园了……
她哭得好惨好惨哦,当时。
犹记得那时,她死皮赖脸怎么都不肯离开房间一步,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哭得惨兮兮,别说走路,张开嘴巴抗议都很困难呢!最后姑婆好狠心,竟然不顾她的哀求,拜托特地南下帮忙搬家的七壮士其中一位,破门而入,等同强制驱离地将她抓走,害她泣不成声。
在那令人心碎的当口,姑婆当着众人面前嫌弃她女孩子家长大了,留着碍眼,害她听了好伤心好难过,这才不得不放弃抗争,忍泪挥别她挚爱的家乡。
姑婆自己明明一直擦眼泪,为什么说她碍眼呢?当时她真的不懂,因为她好舍不得她们,真的不想离开嘛……
后来,她终于想通姑婆为何一夕间性情大变,一定是她老人家养不起她了。
姑婆没钱了!一定是这样的!
姑婆一辈子小姑独处,晚年因心地太善良,不忍一贫如洗的弟弟一家子食指浩繁,处境堪怜堪忧,便好心收养她这个父母因嗑药过度而休克双亡的侄孙女。那时候,她才刚满周岁不久呀……
晚年多了一张贪食好吃的嘴,吃的花的住的穿的,姑婆一样没少给她。她若是不肯接受,姑婆便气得无法下床行走,害她每一次都好担心好担心。为了老人家的身体健康着想,她只得含泪接受。
因此两年多前,姑婆无缘无故赶走她,她除了有被迫离乡的无奈与伤心,更担心老人家毕生的积蓄是否所剩无几了?
姑婆是否生活困苦,负担不起两个人的日常开销,却不忍心将实情告诉她呢?
万一,她老人家平常有个什么急用,该怎么办呀?她好担心!
她是否将姑婆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血汗钱都挥霍光了?她好担心哦!
不管姑婆多么生气,在床上躺多久,她都不该完成大学学业的。况且“青莲大学”是贵族名校,学费很贵很贵的。为了她,姑婆已经白花好多冤枉钱,若是因此害姑婆晚年难求温饱,她会十分自责与难过的!
所以,她必须在台北努力赚钱,多存一些钱,好好孝敬她老人家,让她用好的吃好的穿好的,把所有最美最好的事物都带给姑婆。
这几年她很奋力工作赚钱哦!
省吃俭用下来,已经帮姑婆存了一小笔钱。这些小钱她听从力齐哥的建议,全权委托他的死党之一姬玄先生,帮忙做全球性的财务规划与理财投资。
当她的小钱在短短五个月内增值快一倍,姬玄先生通知她先赎回一半放在身边应急用,她才知道,原来姬玄先生是个擅长精打细算的男人,并领有“美国特许财务分析师”的天王证照,从他嘻皮笑脸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呢!他好厉害。
她渐渐才发觉七壮士本领高超,个个深藏不露哦!
最厉害的,从他们活泼外放的言行举止,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在工作岗位上的表现也十分精采哦!好厉害好厉害呢。本来以为他们只是一群酷爱挑战攻顶、攀岩,以竞飙独木舟与追求极限运动速度感为乐的热血男子,想不到他们的事业成就和他们孔武有力的……体积一样可观。
她本来有意利用相乘效果,乘胜追击,多兼几份差事,每个月存下一半钱,另一半则继续拜托姬玄先生代为财务操作。每存到一个整数就汇回姑婆的帐户,孝敬她老人家。
当她计画好一切,准备专心实践的时候,小秀却对她发了一顿脾气……
小秀的个性遗传自她斯文温柔的双亲,一向恬淡,从小到大鲜少动气。可是这回小秀不仅动怒,还威胁她不得兼第三份差事,否则将不惜动用房东太太的身分向她收房租。每个月租金两万元,还要她补上半年押金。
两、两万元!半年押金!小秀好狠哦� �
她知道台北居大不易,她一个人借住力齐哥的一整栋透天厝,也真的太浪费了。房屋地点又属于旧北投生活机能极佳的地段,环境清雅,绿意盎然,区区两万元是租不起这种高级住宅区的,她知道。
可是,她在面包店的工作薪水微薄,加上假日在行动咖啡馆的兼差,一个月最多最多只能赚到三万五千元。房租一涨就是两万块,她……真的需要多兼一份差事,而且这份差事的薪水不能低于两万元,她才能存到钱孝敬姑婆,以及应付小秀调涨的租金呀!所以,她绞尽脑汁想了一夜,隔天她跑去力齐哥家,向小秀说明她解决问题的诚意。
她必须再兼一份工作,真的,她必须要!
小秀听完后,淡然慵懒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好沉重,她看着自己连叹好几声,才受不了地保证,姑婆和村里的老人家们不爱她一个年轻女孩将青春葬送在几乎遗世独立的小山村,才赶她走,绝非养不起她这张一餐吃不了三粒米的嘴巴。
要养不起,早早丢了。没听过把猪养大养肥,待价而沽了,才弃养的笨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