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马叫做‘长寿’?一定很老了吧,瞧它的动作也真是慢得不得了。”
仙龄见他不但损够了自己,还要继续调侃她的马,忍不住便也回嘴道:“是,它的动作是很优雅,老当益壮这句成语你懂不懂?可比有些人的马名叫‘勇敢’,就怕有勇无谋,只晓得横冲直撞,正就了什么人骑什么马那一名千古名言的好。”
是千古名言吗?好像只是他们的流行语吧,而且还应该是“什么人养什么鸟”,不过管他的,谅这沙猪化石也有听没有懂。
“你住在元帅府里?”他的表情在诧异之中,还隐含着一抹惊喜。
“怎么?不像吗?”
“我——”
“算了,”仙龄并没有让他把话给讲完的说:“想也知道你从没进过元帅府,怎么会晓得什么样子的人像,什么样子的又不像。”
他的唇角微往上弯道:“也许吧,但我却知道姑娘穿的并非蒙服。”
由于扮的是波斯公主,当然应该要穿得像回族的人,但巴巴桑儿的高瘦身材,与她的玲珑有致并不相似,仙龄和夏雨也只得靠着桑儿临走前的指导,就着现成的材料,临时抱佛脚的胡乱变些花样。
“我又不是蒙族人,干嘛要穿蒙服。”
“你不是蒙族人,又怎么会住在纳真的元帅府中?”
“喂,你不想医治你的马了,是不是?竟敢直呼大元帅的名字,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虽一身朴素的打扮,但举止从容,气质华贵,仙龄不禁首度揣想起他的身分来。
“闻说纳真虽带兵如神,但视麾下大军,向来便如同手足,应该是不会介意他人直呼其名才是。”
“哦?说的好像你真的与他很熟似的。”
“就某方面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他依旧带着浅笑回答道。
“那你要不要直接跟我回元帅府里去?也省得我叫朵奔再跑一趟。”
“也好。”他牵住马疆,在它耳边低语了半晌,然后便朝仙龄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先行。
“就从东北角的扇子门进来,我回双香馆去拿些药后,再到马厩去找你。”说完她已翻身上马,奔驰而去了。
“幸会了,巴巴桑儿。”那对绿色的眼眸,可真是晶莹剔透,教人一见难忘啊!
这么有趣的公主,而且还是个伶牙俐齿的可人儿,或许,自己应该想办法把她留在身边久一点。
“走吧,马图尔,我们也应该要回家了。”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见到他的……“未婚妻”了。
第五章
“你到底是给它敷了什么药,怎么会好得这么快?”朵奔一脸好奇的问。
她当然不能实话实说是双氧水、黄药水、消炎软膏和优碘,全都是她本来要给奶奶带去的家庭急救包里的普通用药,更不能说是因为猜想医人都可以了,拿来治马,应该也没有问题,想不到还真是误中的给她“蒙”对了,昨天受的伤,今天已好了大半。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仙龄猜测多半还是拜它的确伤得不重所赐吧。
“朵奔,你说巴图尔的主子今天就会再过来?”仙龄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好把话题岔开的反问他道。
那个会说汉语的男人也真是的,把受伤的马牵进元帅府后,人就跑得无影无踪,偏偏她回到双香馆时,那早已经醒转过来的夏雨,又硬要她表演把眼睛“变绿变黑”的把戏给她看,才肯相信小天说的并非胡言乱语,仙龄只好拿下戴上的“变变变”。
接着又要替小天把他洗回黑色的那半边头发染成金色,折腾半天,终于换来夏雨也拍手直叫好玩时,仙龄已经习惯用“时辰”来代替“钟头”计时了,反正手表早就不晓得被炸到哪里去了,不习惯也不成。
慢了将近一个时辰到马厩去,只见朵奔满头大汗的在帮那匹骏马清洗伤口,却遍寻不着它主人的身影。
跟朵奔问起,他说那位骑士因为另外有件急事要办,所以跟他们借了匹马后,又匆匆离去。“不过他明天还会再来。”朵奔拼命点头的强调道。
“他是你认识的人吗?”
“呃,嗯,是,”仙龄搞不懂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为什么也会弄得他紧张兮兮的。“算是认识。”
这是哪门子的答案,不过是心系巴图尔的伤,仙龄也就没有再往下问,让她背后的朵奔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其实少爷哪儿也没去,只是这趟到大都去与忽必烈。可汗研产商军情的旅程累坏了他,特别交代朵奔,说别让其他人知道他已经回到临安来了,他想先好好的睡一大觉,再来面对巴巴桑儿。
“她的绿眼珠没吓坏府里的人吧?”在洗过澡后,换上宽松的袍子时,纳真问朵奔道。
“她的眼珠子是绿色的?”
“怎么?人都进府里来住半个月了,你们竟然还没搞清楚她眼睛的颜色?”
“她刚来的时候,几乎是足不出户的,成天都关在双香馆里。出来走动,还是这几天才有的事,而且盖头的面纱从来也没有拿下来过。”朵奔顺便向纳真报告了自己去城郊带她过来的前后经过。
“可是今天我也看到了她那面纱,并不厚啊,”纳真犹有疑问。“就算不拿下来,也还是瞧得见她的脸。”
“就是因为瞧得见,看过的人才越是迷糊嘛。”
“你在打什么哑谜?”
“不是哑谜,少爷,而是谜团,有人说她的眼睛是绿色的,有人说是蓝色的,还有人说都不对,根本就是紫色的,争到后来啊,大家全没了把握,倒是她那名随身小厮的头发不变,进府里来以后始终都是金色的。”但之前好像又是焦黑的?
“这么有趣,”纳真一边坐上床去,一边伸个懒腰说:“那我真得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再来看个仔细。”
想到这里,朵奔的眼光不禁频频的往马厩外头飘去,少爷应该是快来了吧?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位巴巴桑儿公主,已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如果真是如此,倒是美事一椿。
朵奔不知道的是,仙龄从昨日到现在,已足足发了几近一天的呆,脑里想着,心里念着,全是那个把她气个半死的蒙人。
她自小憧憬的大漠勇士,就应该是那个样子的吧,行以风,静如山,沉近水,还有……唯有在私底下.她才肯承认他的灵活、风趣,像他那样的人,就算相处一辈子,恐怕也是不会令人心生厌倦的,对不对?
一辈子?一辈子!
哇!她想到哪里去了?谁要跟他过一辈子,尤其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元朝里?她又不是“头壳坏去”了。
但这念头真有如此荒谬吗?为什么她拼命想要甩掉的同时,心底偏又生出一股拂之不去的甜蜜情愫呢?
从前爸妈在世时,常有相熟的朋友嘲谑林家荣与孟岱青是现代版的“野兽与美女”。仙龄年纪还小时,因不清这深厚交情中的了解与幽默,还曾大发牌气的娇嗔,抱着林家荣,捍卫式的对一干长辈抗议道:“爸爸不是野兽,爸爸是小仙的王子,是王子!”
她的认真让在场所有人状似尴尬,实则感动不已,尤其是爸妈和奶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家荣兄集三位美女的疼爱、宠爱、敬爱于一身,我们大家到今天,真算是彻底的败给小仙龄了。”她还记得当时爸爸的一位朋友,曾经由衷的这么说。
后来她长大了,在追求者众的高中、大学时代,也曾困惑的问过妈妈:“奶奶说当年追求妈妈的人,比今天追求我的还多上两倍不止,但妈妈也跟现在的我一样,只觉得索然无味毫不动心,直到爸爸出现为止,但是,”她在妈妈熬煮好的茶内,倒进牛奶和盐,搅拌成蒙式奶茶,一脸困惑的说:“您怎么知道爸爸就是您要的人呢?”
岱青坐到她旁边来,捏捏她的面颊笑道:“大家都说爸爸丑,但小仙却说过爸爸是你的王子,对不对?”
“对。”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难道妈妈不这么想?”
“这样问你,你还不明白吗?小傻瓜,就因为别人都那么说,但妈妈却完全不觉得,就像你也不觉得一样。我们全都知道爸爸对于我们来说,是独一一无二的。”
看着妈妈漾满一脸的幸福,仙龄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一个人,感觉他是特殊的、契合的,那么外在的条件和他人的观感,就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对他的感觉,以及他对我的感觉,看我们是否都觉得彼此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对不对?”
“对,”岱青笑道:“对极了,而且妈妈相信依小仙的敏锐,当那个‘真命天子’出现时,你也一定能够像当年的我一样,马上就感觉得到。”
“拜托,都什么时代了,还在讲真命天子,”豁阿黑辰奶奶端来他们蒙古人习惯吃的炒米、奶豆腐和黄油早餐说:“现代人的讲法是‘Mr.Right\',是不是呀,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