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郎,她是谁呀?怎么在你房里?”初色占有性地紧偎着身边的健躯,略带警告的口吻若有似无地针对邵堇儿而发。
滕伊瑀勾起炫目的桃花笑容,“这位邵姑娘就是救我的恩人,要是没有她,我早就向阎罗王报到了。”既然两人尽释前嫌,他也就接受自己被她所救的事实了。
“原来是这样,邵姑娘,真是谢谢你救了滕郎,你的大恩大德我永志不忘。”风情万种地福了福,那神态仿佛在彰显自己和滕伊瑀之间的暧昧纠葛,绝不是普通恩客与妓女的关系,“咦?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似乎有一点眼熟?”她最会认人了,这直觉应该没有错。
邵堇儿涩涩一笑,“我们从来没见过面,你一定认错了。”
“可能是吧!邵姑娘,接下来滕郎由我来照顾就好,再次谢谢你。”那意思很明显就是送客,只要是女的她都得小心防范。
不必你说我也会走,我才不想留下来看你们卿卿我我,她心如刀割地思忖。
滕伊瑀朝自作主张的初色冷冷一笑,笑得别有意味。
“这屋子的主人到底是谁?是谁给你这权利叫她走?我这做主人的还没开口,你这客人倒是先开口了。”还由不得女人来替他决定事情。
“我……滕郎,我不是要赶她走,人家只是想……想亲自照顾你。”她惶惶不安地嗫嚅,“你真的生气了?邵姑娘,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请你原谅我的失言,欢迎继续留下来。”初色聪明地见风转舵,朝邵堇儿求救,润红的眸光无声地向她哀求。
这就是滕大色狼无情的一面吗?当身边的女人失去新鲜感,是否都会用同样的口吻斥令对方离开,又毫不在乎对方的感受呢?邵堇儿站在原地怔忡地想着。
“堇儿,刚才的话题我们还没聊完,继续……”顷俄间,他觉得和她聊天比和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有趣多了。
邵堇儿的神色阴晴不定,“我突然想到还有事要办,也该告辞了。”
“你明天还会来吗?”他对她居然依依不舍起来了,“我的伤还没完全好,明天你得再来帮我换药,直到我能下床走路为止。”
“你不是告诉我,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她困惑地问。
滕伊瑀僵沉着脸,“我要你来就来,我是你救的,你就得给我负责到底。”听她的意思好像不屑来,他的口气中不自觉便流露出高傲的气焰。
“知道了。”罢了,算是给他面子好了。
目送她出门,滕伊瑀暗吁一声,掩饰住一闪即逝的郁烦之色,语气轻柔依旧地面对不请自来的初色。
“今天怎么有空来?生意不忙吗?”即使要分手也该在不伤害双方感情的前提下提出,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初色戒慎地觑他一眼,焦虑不安的心如同春雪,被那温煦的笑容给融化了,庆幸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否则还真难伺候。
“你受了伤我还能不来吗?到底是谁砍伤你的,要不要报官把凶手抓出来,免得又来找你麻烦?”她好生担心地问道,要是他有个意外,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就没了。
滕伊瑀心里有数,精明如他却不打算说出真相。
“不用了,只是个想拦路打劫的强盗,既然没事也就不必大费周章劳动官府的人,算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儿,逐电,送初色姑娘出去。”
“滕郎,人家才刚来。”她不依地嚷,屁股还没坐热,连口风也还没探到,就这么走了真不甘心。
逐电收到主子赶人的眼色,赔着笑脸上前,“初色姑娘,我家三少爷伤才刚好,体力尚未恢复,需要好好地休息,你今天还是先请回吧!”这位娇媚的大美人就快要成为过去式了。
她嗔恼地睨向闭眼假寐的男人,沉下娇容却又不能发作。
“滕郎,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多少男人捧着大把的银子想要博得她的青睐,她都不屑一顾,只因三年前早就把心给了他,可是得到的却是若即若离的对待和难以捉摸的习性,教她不知从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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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栖云阁
断云将堇儿的头发梳成两个环形中空的鬓髻,再换上淡绿色的薄罗衫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堇儿,你瞧瞧镜子里的人,简直变了个人似的,像个含苞待放的俏佳人,只要你肯每天花点心思妆扮,效果绝对不一样。”
“真的好看吗?”邵堇儿从没穿过质料这么柔软轻飘飘的衣裳,还有发上的珠钗,揽镜自视,连她都快认不出来自己了。
断云微笑地点下螓首,“当然是真的,其实只需要上点淡妆就能让人脱胎换骨,而且绝对会让滕大爷对你另眼相看。”
邵堇儿晕红双颊,“我……我才不是为他打扮,你别把他跟我扯在一块。”她抵死也不承认,但那娇羞的表情却已泄漏了一切。
“就算不是为了别人,女为悦己者容也是应该的,我比你虚长一岁,在这里见识的人、事、物也多了,对男人的心态多少也有所了解,容貌可是女人最佳的利器,要懂得表现自己,才能争取到自己所要的。”断云挽着她的小手来到前头的花厅,丫环也送了茶点过来,“玉楼春”的白天十分幽静,可以尽情地聊个过瘾。邵堇儿沮丧地叹气,不认为自己能做得到。
“可是我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他是不会看上像我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小孤女,只要能留在这里多看他一天,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也许是断云的成熟内敛获得她的信赖,在她面前邵堇儿才能畅所欲言。
“不要贬低自己,感情的事是很难说的,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会爱上什么样的人,就像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爱人一样。”断云的神情转为悲凉,仿佛心中承载了太多的不愉快和感伤,沉重的包袱压得她喘不过气。
邵堇儿也感染到她内心的伤痛,“断云姐。”轻拍她的手表达安慰之意。
断云美丽的脸庞略显苍白,两排沾着泪珠的羽睫低垂颤动,喟然长叹:“我亲生爹娘的家境并不好,又一连生了十个孩子,生活过得更是艰苦,我是最小的孩子,为了让全家人都有饭吃,注定无法和自己的亲人住在一起,爹娘把我卖给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妇,也许他们的原意是好的,希望我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不必跟着他们挨饿受冻。“等我慢慢长大,即使明白自己的身世也只能认命,当初爹娘要是没把我卖掉,也许全家就一起饿死,所以我并不恨他们。只是他们万万也没想到养父母嗜赌如命,在债台高筑之下,便把年仅十岁的我卖给人家当丫环。那也就罢了,不料一年不到,老爷竟又将我卖给妓院的老鸨,对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来说,对人生已然万念俱灰,只能任由命运拨弄,再也了无希望。“十三岁那一年,或者真是老天爷垂怜,偶然的机会中让舒嬷嬷看中我,起码要当妓女也要当个比较有尊严的……”她掩帕泣不成声地诉说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你痛全都涌进她不堪负荷的心扉深处。“断云姐,别再说了,苦难已经快要过去了,等粘大哥帮你赎了身,迎娶你为妻后,你就可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了。”和断云一比,她有师父和师娘的疼爱,以及快乐无忧的童年岁月,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断云闻言心中大恸,秋波盈盈的翦瞳泪雨潸潸,无言地摇头。
“为什么摇头?难道粘大哥后悔了?”她讶然问道。
“不是,逸郎他……没有一天放弃说服我,可是……即使他要帮我赎身,我……也不可能跟他走。”断云眉心揪得更紧,幽怨楚楚地抬起泪痕斑斑的俏颜。
邵堇儿听得胡里胡涂,“为什么不能?是不是舒嬷嬷不放人?”越想越有可能,像断云姐这么容貌妍丽、气质高雅的姑娘,可以帮“玉楼春”招揽多少想偷香窃玉的狂蜂浪蝶,舒嬷嬷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了她?!
断云泪水稍止,收摄住纷乱的心神,哽咽道:“这倒不是。唉!这事说来话长,只怪那日我不该出门到庙里上香,结果让江苏知府卢大人的公子瞧见,从此便种下了祸根。他隔日就扬言要为我赎身纳我为妾,当我听嬷嬷这么说后真是又惊又怕,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的人与心都是属于逸郎的,他也透露有意帮我赎身的打算,本以为从此两人便能长相厮守,怎奈好事多磨,还好不久便又听说知府大人极力反对儿子纳我为妾、将他软禁的消息。”
“知府大人反对不就解决了吗?”邵堇儿插嘴问道。
“我本也以为如此,谁知卢公子不肯死心,听说镇日吵闹不休,最后还以死相逼,坚决要纳我进门不可。卢大人夫妇为了儿子的性命着想,只有勉为其难地答应,近日便会来帮我赎身。”断云眼圈泛红,坐困愁城地等待花轿到来却又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