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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是你在这?!"

  "今日兴致正好,包下二楼雅厅来喝酒,这……需要你的同意吗?"

  事实上,是奴仆误将她派人送来的拜帖搁在帐房桌上,虽然拜帖上清楚写着他二弟的全名,偏偏另一端落款的姓名是那么惊心动魄。

  他这才知道,小二一直与她有联系,甚至借给她一大笔的"跑路费",让她一走就是三年。为此,他差人将梅庄的荷池掘个大坑,将梅家小二"种"在里头,尝尝"出污泥而不染"的高尚情操,想当然耳,梅家小二自是无暇赴她的约。

  为人兄长的,在弟弟"忙碌"时替弟弟收收帐也是天经地义呵。

  "那么是我无心破坏梅大当家的好兴致,抱歉误闯了二楼雅厅。"她想跳下桌沿,奈何梅舒城像座山,挡在前头。

  "我是为了你才来的。"

  梅舒城的吐实成功制止了她的动作,他像是对她的倔强妥协,一叹,不想再花个三年来寻她。

  "是吗?"她佯装平静。

  "三年前窃取那株都胜的人在案发后五日被捕,他非梅庄人,只是名盗花贼,选中那株都胜也是巧合。由梅庄出去的牡丹没有一株是我分辨不出,何况是它,所以……你是清白的。"他陈述道。

  "谢谢梅大当家替我洗刷冤屈,奷奷戚激不尽,愿来生做牛做马以报您的大恩大德。"一句谢意说来嘲讽,眼底的泪意不知仍是脚背传来的疼麻所致,还是因为他一席话……对他而言,她的清白必须用外来的证据证明,而非打从心底信任。"不过证不证明我的清白又何妨,三年来我还不是一样活得坚强又怡然自得,清者自清。"

  "倔强的女孩。"梅舒城只能无奈地看着她,"不要假装毫不在意,你知道声誉对商人而言远比性命更重要,这不光是清者自清就能做到。"他双手撑在她左右两侧,贴近地贪觑她比记忆中更健康的俏丽模样,褪去了白皙柔媚的闺淑,她却换上自信及独立的华裳。"我知道你气我不信任你,但独独凭我一人的信任,能改变众人的质疑吗?除非你想一辈子锁在深闺,足不出户,否则势必要面对现实,权势和当家威严并不能封住下人们的闲言闲语,只有强而有力的证据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对我来说,只要你信任我就好了。"她根本不在乎蜚短流长。

  "我要你活得抬头挺胸。"

  步奷奷一震,仍倔强地道:"我知道自己的清白无辜,信任我的人不会因这种诬陷而怀疑我。"

  "我要你活得理直气壮。"

  "我……"

  "不要你活得坚强,也不要你活得怡然自得,我要所有人清楚知道,你,步奷奷──是无辜的。"

  要求得他的信任多容易,甚至不用向他解释一字一句,他便会信她,要求得众人的认可却非三言两语就可以扭转。

  "我……"她辞穷,因为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不是一味盲目地保护她、斥责所有嚼舌根的人,而是用最有效的方式替她洗清罪名。

  "而你,还没等到我替你洗刷委屈,竟包袱一卷就跑得不见人影,一走就是三年──"

  "等等,是你将我赶出梅庄,不要撇清所有的事!"

  "我赶你?!"

  "对。"

  "我什么时候赶你了?我只是用很轻柔很轻柔的声音说──"

  "滚出去。"她坐在桌上的视线正好足以与他平视,一字字缓慢地替他补齐三年前的恶劣言词。

  "来,奷奷,吻我。"梅舒城突然转移话题,凑近她。

  步奷奷哪会顺他心意,双臂一推地隔开两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真奇怪,我的口气同样温柔、同样有礼,这个要求你不允,为什么又允了我三年前的话哩?你的善变真是令我无所适从……"他的手指,先是怀疑地磨蹭自己的唇,而后又故意滑上她的唇,彷佛挑逗。

  "那是因为──"她猛然抿唇,因为他的指腹很明显又恶意地徘徊在她双唇之间,彷佛准备寻找她檀口张合的最佳时机窜入她嘴里,搅和她的理智。

  "因为什么?说呀,让我见识见识这三年来你的利嘴又刁了几分。"他诱哄着,"让我验收你行商三年来奸商的道行又高了几分?"

  随着步奷奷浮上双颊的红晕越发浓重,梅舒城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深刻。

  "你──可恶!"收回推拒着他的双手,她拨开停驻在唇上的长指,孰知梅舒城脚步一迈,得寸进尺地逼近她,非得将她逼到再无退路──因为她又被压在桌上,和一盘花生米躺在一块。

  "天,你又来了……"她无力呻吟。

  以后要和梅舒城吵架,一定要挑个没有桌子的地方!

  "这样比较好吵。"梅舒城脸上毫无愧色,故意在她耳边呵气,"真怀念这模样的你,虽然夜夜梦中有你,但梦境毕竟不如现实来得满足。"

  "你这个老奸商又意淫我……你为什么不意淫那个你求了十次亲,却次次无功而返的小美人?"步奷奷避开正张口吮咬着她颈子的嘴,问句中的酸醋味连她自己都闻到了。

  "我正在做呵。"而且他不满足于梦中的缠绵,更想实际搬上台面来演练一回。梅舒城轻松锁住她的挣扎,"连退我十次亲的小美人。"

  "什──"

  "就是你。我上门提了十次亲,全教你爹一张辞帖给推拒,那张辞帖还是用刻印拓墨的方式敷衍了事,现在我成了城里最令人掬泪的痴情种,你真是青出于蓝,我无心拒你一次,你就还我十次,天底下还有比你更黑的奸商吗?"

  步奷奷怔怔地看着他,更从他眼中看到发愣的自己。

  被她骂得痛快又嫉妒得咬牙的女人……是她自己?

  "我……不知道这件事。"这三年之中她回家的时间少,老爹也没跟她提,每回朝她叨念的都是他养的小黄鹂鸟学唱了啥曲……

  "是呀,不知者无罪。"梅舒城给她一个宽宏大量的笑。

  "对对对。"第一次她点头如捣蒜地同意他。

  "既然你我都同意,那我之前不小心退你亲事的错也就此勾消,以后吵嘴不许再拿来揭疮疤挖旧痂,你说公平不?"

  以后吵嘴?他是打算老是将她揪上桌来斗嘴练嘴皮吗?

  "公平。"反正她一他十,怎么算她都不吃亏。

  "那么,我也不计较你退我十次亲的冤。"他的口气像施恩似的。

  "你真是宽大为怀呀!"她紧咬着牙,怕自己失控啃上他奸佞的笑脸。

  "那该不该打个赏?"他伏低身子,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娇躯上。

  步奷奷清楚他虽是礼貌地询问,实际上却是不讨到赏誓不罢休,"赏你个甜笑,可好?"反正不花银子,动动嘴皮就好,她挺乐意的。

  "你赏我就收。"

  步奷奷才不像他一样斤斤计较,眼一眯、唇一弯,完美得无可挑剔的笑靥大大方方送上,还顺便附加两声假笑。

  她赏,而他,也收。

  她的笑,被他喂入口中,彻底品尝。

  他贴着她的唇低喃:"真怀念你身上的铜臭,真怀念……情荳再开的声音。"字字哺入她的檀口,想用甜言蜜语喂饱她一般,"虽然每次都是我开得过瘾,你倒好,连颗芽都不萌,不过我大人大量,不同你计较这事,所以你可得好好补偿我。还有,三年的相思、三年的寻找、三年的耽误青春、三年的忧心忡忡,这一条一条都得好好──算、清、楚。"

  "我是因为有家累……"他的舌尖磨蹭得她双唇发痒。

  "我可以助你。"

  "我不需要,我要证明,我和你一样有本事……将、将自家生意给做得有声有色……"她不满地衔住在她唇间徘徊的调皮舌头,边轻喘边说。

  "我知道你做得到。"

  "还有……"她双手捧着他的脑袋,让自己顺利地吻住他,"我没有情荳可开了……"

  梅舒城只能咕哝地发出含糊疑问声。

  "早在好久好久之前……情荳全长成了一片花海,在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窝。

  在十多年前,他的名字进占她心房同时,她就为他埋下了情荳,从不扼止它的成长萌芽。

  那一亩花海,没有四季、没有节气,为他──

  只绽不谢。

  尾声

  "歉意,重瓣粉紫花,花朵硕大艳滟,花枝柔软因而载重下垂,犹如颔首致歉,随风轻曳,诉说着一回又一回对姑娘的歉意。"

  两条身影互挽而行,右侧的俊公子娓娓道来园里牡丹的习性。

  "是吗?我没听到。"左侧的美姑娘正忙着拨算盘,耳边全是劈哩啪啦作响的杂音。

  "爱意,重瓣墨紫花,深色近墨,对照蕊心的金黄色泽,宛如耀眼碎金点缀,另名为'墨洒金'。"

  "如果换成真正的金子,更好。"

  讨好姑娘不成,俊公子弯下腰,折了一朵"爱意",轻簪在美姑娘的发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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