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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季言涛眼一热,仿佛有把刀在他心头上割一样。他看见他心爱的妻子下身已被鲜血染红了,他惊慌地狂吼道:「言誉!叫救护车!」

  季言誉挂上房间的电话。「我叫了。哥,你撑著嫂嫂的身体……」她由浴室拿出数条浴巾,垫在童谨宜身下,然後推开她染著鲜血的衣物,直接内诊。

  季言誉皱起眉,擦掉手指上的血渍。「急产,嫂嫂已经开三指了,要赶快送医院,否则母子都有危险。」

  他盯著她浴血的身躯,一颗心强烈地缩紧,火焚般的疼痛自胸口蔓延至他的全身。「她……她不该现在生的,还有一个多月……」

  「早产。」季言誉调整童谨宜的躺姿,让她靠左侧躺,然後按摩著她的肚子,试图让子宫放松些,以减缓宫缩的剧痛。嫂嫂的肚子随著剧烈的阵痛已经开始扭曲变形,这代表根本不可能再阻止胎儿早产,她能做的只是减缓嫂嫂的痛苦。

  她颤抖著,因为产妇是自己的亲人,所以她没了当医生的冷静。「就因为是早产,所以要赶紧送医急救。」

  童谨宜剧痛得敦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握著季言誉的手。「言誉,救他,我求求你,救他……」

  季言誉眨眨噙著泪水的双眼,她发现自己根本无力阻止嫂嫂失血的状况。她心急地用手臂拭去颊上的泪水。「我两个都要救!你们一个是我的嫂嫂,一个是等著向我要红包的侄子,我两个都要救!」

  童谨宜凄迷的眼流下两行热热的泪。「救救孩子……」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她低喃重复著,倏地,一阵阵痛猛然袭来,仿佛要将她撕裂一般。她弓起身体,鲜血汩汩自她体内流出……

  「谨宜!」季言涛嘶哑呐喊,他紧紧地抱著她,看著她剧痛的模样,不禁湿了眼眶。

  童谨宜伸出颤抖无力的手,轻轻反握住季言涛的手,吃力地轻启双唇。「救救孩子……我没别的愿望,我真的没别的愿望……救救孩子……」

  她的意识逐渐不清。

  「谨宜!」他低吼,紧握住她冰冷的手,试图唤回她的求生意志。

  「为了我撑下去!求你,为了我撑下去!」季言涛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大手紧紧地和她交握著。

  「救护车快到了,为了我撑著,救护车就快到了……」他俯下身吻著她毫无血色的双唇,焦急、恐惧的男儿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接著一滴地滴落在她痛苦虚弱的脸庞上。

  「为了我,你要撑下去,你一定要撑下去……」他心碎地看著鲜红的血液持续不断地流出她的体外。

  「我不能没有你……」

  他看著她的生命力随著血液流出体外而愈显微弱,一张小脸泛著濒临死亡的青灰色。

  季言涛声泪俱下,无助地呐喊著。「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啊!」

  童谨宜虚弱地睁开眼,浅浅地一笑。突然,一股强烈的剧痛又再度袭来,她大叫一声,逐渐陷入黑暗之中。

  耳边似乎还听得到季言涛破碎无助的呐喊声,回荡了好久、好久……

  远远的,她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

  @@@  

  急产加上大出血,童谨宜足足输了2500cc的血液,且在医疗团体的全力急救之下,才得以脱离险境,保住了生命。

  她仿佛打了一场仗,全身疲累得像被抽掉所有的力气。她张开沈重的眼帘,随即发现季言涛正坐在椅子上打盹。

  他的模样糟透了,头发凌乱不堪,胡渣也长满整个下巴,白色的衬衫甚至还沾染著点点血渍。

  她看著自己的两只手臂,一只挂著点滴,一只挂著鲜红的血袋。

  她的命是救回来了,那,接下来呢?

  她该如何是好?

  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他和腹中的宝宝,只要老天再给她存活的机会,她就会珍惜她所拥有的,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她都会拚了命去珍惜。

  像是感应到她的清醒,季言涛倏地张开眼睛,跳了起来,冲到病床前。「谨宜?你醒了?」

  她虚弱地扯开笑。「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清醒还是还在昏迷中。」

  季言涛俯身在她乾裂的唇上印下一个吻。「你是清醒的。」

  她点点头。「孩子呢?」这一个动作,让她发现自己的头重得像颗铅球一样。

  「孩子状况很好,虽然早产,但体重已经足够了,所以只要再观察个两天,如果一切都没问题的话,就可以不用住保温箱了。」

  童谨宜安慰地笑开。「他比我有用多了,至少他『听』起来比我还有活力。」

  季言涛握住她的手,再听到她说话,再看到她笑,他发现这是世间上最美丽的一件事。

  「你才是最伟大的,你冒著生命危险生下了他。」

  她虚弱地一笑,疲倦地合上双眼。「你看过他了吗?」

  「看过了。谢谢你,他好完美。」

  「不客气。」

  语毕,她再度沈入疲累的睡梦中。

  季言涛握著她的手,吻著她冰凉的手心,额头抵著她的手,沈重地叹了口气。

  @ @ @

  接下来是一堆亲朋好友关切地到访。

  孙郁巧来到,爱哭的她在看到好友虚弱的模样时,哭得无法自制,直呼在产前几天,她们还见过面,那时压根儿看不出她有即将生产的徵兆。

  季家二老天天都来,而且每次必定带著让媳妇补身养气的补品。只要闻到空气中有中药的味道,下一秒一定会见到他们开朗欢心地到访。

  两老爱极了这个已经不用住保温箱、很厉害的早产宝宝。他们总爱等在婴儿室外,期待著每次拉开窗帘看宝宝的时间。他们爱贴著玻璃和厉害的早产宝宝「咕叽咕叽」地对话,仿佛爷爷奶奶所说的话,这个刚出生的小家伙全都能了解似的。两老甚至打算放弃云游四海、到处玩耍的兴趣,乖乖地待在家里含饴弄孙呢!

  而让她再度痛哭流泪的,就是台中的父母北上来探望她。

  她哭倒在母亲的怀里,直说对不起双亲,让父母在亲友之间抬不起头来,直到父母含泪原谅了她,她才再度展开笑颜,并且分享她以命搏来的骄傲。

  当然,还有季言涛,她的丈夫。

  他随侍在她的身旁,永远都在前一秒知道她的需求,为她递水或是调整枕头的高度,俨然成了完美贴身的看护。

  但,当他们两人独处时,他便坐在她病床旁的座位,两人始终沈默著,不发一语。

  而当有访客到访时,他则尽责扮演著父亲的角色,喜悦地和她接受来自各方的祝福以及恭喜。

  显然,他们之间存留的气息愈来愈怪,怪得让独处的两人呼吸都很不自然。

  孩子生下了,她该留或该走?两人何时办理之前协议好的离婚事宜呢?

  这些问题,在她日渐康复後,全数浮上了台面。

  @@@@

  十天後,他们带著孩子一同返家。

  为了帮她坐好月子,季家二老索性暂住在儿子家,好随时就近照顾,还顺道吆喝季言誉也住进她大哥家里,好照顾他们的宝贝媳妇和万金孙儿。毕竟,有个医生摆在家里是比较能够让大家都安心的。

  而童母也为了女儿,只好让童父独自返回台中,同样住进喜气洋洋的季家。这幢三楼的洋房,因这群人的住入,顿时热闹了起来。

  「房客」一时多了好几倍,季言涛只好由客房搬回主卧房。他们这对夫妻,在分房数个月之後,竟因这样的理由而再度同房共睡。

  因童谨宜坚持哺育母乳,因此往往在深夜需要醒来数次喂奶。为了不打扰他们母子,他只能静静地躺在一旁,佯装仍在沈睡中,但却数次因这感动的画面而动容。这是神奇且神圣的一刻!

  她变了,短短的半个月,她像换了一个人,不再忧愁岑寂。孩子似乎成了她的一切,主卧房内总是充满著她轻声细语如柔风般的嗓音和笑声。

  她总是哼著歌,起初是对著孩子唱,到後来,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听见她轻吟的歌声。她仿佛找到了欢乐的泉源,对谁都是笑脸迎人,连他,她一向不太愿意表达情感的丈夫,也分享到了她珍贵的笑颜。

  今天的季家还是很热闹,全家人聚集在客厅里,讨论新生宝宝的命名问题。这是一个攸关宝宝未来一生的事情,所以季家爷爷很慎重地拿出研究了大半年的姓名学,以金木水火土外加笔划,取出了一个他自认完美至极的名字--季天山!

  全家立刻摇头反对,季奶奶尤其反对得厉害。「天山?还黄山咧!老头子,你算了这么多个月的名字,竟然就只有这个天山?你实在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会吗?」季爷爷据理力争。「这个名字好啊!有气势,像山一样磅礴,将来宝宝一定是个不得了的人材啊!」

  只是,季爷爷的提议在没获得任何人的附议之下,当场宣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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