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啸天瞪着她的脸,手掌重重向外一甩--
怒火自指尖挥洒而出,轰然一声火燃之声,火焰已焚净前方的一排矮木丛。
白芙蓉泪流满面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空中--我怎能拿你的命来换我的呢!
「别哭了,师父赶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的。」白玉相看着眼前的桃花娇颜,脸上有着近年来少见的和煦笑意。
「好消息?」白芙蓉连苦笑都显得无力。
「我以为不需要半年的时间,我就能让你师祖顺利地离开人世。」白玉相忍住喉中的不适,抿唇一笑道。
「那麽……我的事……」白芙蓉喉间已然哽咽。
「绝艳第三种破解法,我已经在着手钻研中了。」
「真的吗?」白芙蓉惊喜地叫出声来,却旋即拧皱了双眉:「第三种破解法也要害人吗?」
「放心吧!这种方法不需要,但依我估计还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所以,我不许你在十八岁那年自杀。」她没打算让芙蓉在十八岁时先行离开人世。
「可是,师父……」十八岁的死法,还算痛快啊!
「我会保住你--你是我的徒弟。」
「师父!」白芙蓉激动地上前抱住师父的身子,只知道师父轻拍了她的肩,却没看穿白玉相那颗长年积恨而腐蚀的心。
「和黑啸天成亲吧!他够苦了。」白玉相突如其来的说道。
「不行!万一解法下成,那麽他岂不是要守着我残缺腐烂的身子一辈子吗?」
白芙蓉狂乱地摇着头,不能置信地看着师父。
「你怀疑我在骗你吗?」白玉相摀住口唇,用力将喉间的血意吞咽回腹间。
「我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人。」师父该懂她的心啊!
「你已经伤害了。」
白玉相撂下了冷冷一句,留下呆伫在原地的白芙蓉。
白芙蓉双膝一软,再也无力站起。发生了什麽事……
发生了什麽事……
昨夜,白玉相推开绿竹屋的门,却未在床杨上看到师父的身影。
她迅奔上前,却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跤。她勉强扶住墙壁,站稳了身子。
「嗤--」
兽般的低喃,让白玉相回头一望--
没想到自己不经心的一踩,竟在师父的血肉躯体上踩出了一方脚印!
师父的眼--唯一可辨识的眼--狠毒地瞪着她!
白玉相别过头,口中旋即吐出石榴花咒--一抹钟形的石榴红影缓落到师父身上,包覆住那触目惊心的身躯,将之往床杨的方向挪动。
「师父,你有什麽话想对我说?」师父何苦受罪将自己拖行到门口?
白玉相打住话,在师父的躯体在空中移动之际,看到了「她」背後仍生长在皮肉上的胎印--北斗七星一样地排列着。
「你……你……你……」白玉相冷汗涔涔,全身颤抖。
「她」,眼中流下了泪。
「姊姊!」白玉相痛哭出声,双膝落地於床杨之前。眼前的「她」,竟是她以为早巳死去的姊姊啊!
她唯一能传达出情绪的两只眼睛,正怨懑地瞪着她。
「……怎麽会是你!你怎麽会变成这样!」白玉相双手捉着床杨,血腥与伤口腐烂的气息直扑而来,她栘不开视线,脑中的思绪愈益清醒时,心中也就愈加慌乱。
而今终於明白了姊姊当年容颜何以愈益娇丽!明白了姊姊何以离开巫咸国四方游定!明白了师父当年何以要伤心地远走它方!明白了姊姊不是死亡,而该是病发被师父藏封在这处花之结界里……
师父任不会让谁滥杀无辜的,况且是她的徒儿!
她明白了自己的嫉妒让芙蓉陷入了什麽样的境地!
「芙蓉--」白玉相泣不成声地喊着。
当年夫君若不是为了救姊姊而落入鬼树泥淖中,她凭什麽对芙蓉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
「恨--」
床上的姊姊发出乾嗄的喉音,她惭愧地甚至不敢抬头相对。
「我该死!」白玉相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愤而起身:「我去毁了那棵鬼树!」
倾全身法力,她也要毁了那棵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鬼树!因为恨,她苦心修练成为巫真之首。除此之外呢?
她把娇俏可爱、最爱跟着自己的芙蓉,陷入了比死还痛苦的困境啊!
咒语声中,白玉相已变身至魔魅之森。
她浑身一振,双眼大睁--
鬼树已枯!
鬼树边那一大片泥淖,已乾涸成泥块片片。
她踉脍着脚步向前,在上砾间寻找着旧时恩怨的来源--
姊姊的蝴蝶发簪!
双手染满土灰,好下容易才在尘泥问摸索到了一只仍残余着斑驳红彩的木块那不是谁的蝴蝶发簪!那是一只雕刻了无数美丽蝴蝶的红色竹蜻蜒!
她错了,大错特错了!她错怪了夫君!她错怪了姊姊!
但她,却没有错怪芙蓉!
夫君是为了芙蓉的竹蜻蜒而丧了命!
白玉相神情恍惚地瞪着竹蜻蜒,手掌还没来得及出力,那历经了日晒风吹的竹蜻蜒早已在她的手心中慢慢龟裂。十来年的仇恨啊!
手掌一握,竹蜻蜓碎成片片!
该恨谁?没人强押夫君替芙蓉拾起这东西。
可若不是芙蓉,夫君却不会死!
但,若不是她的疑心,夫君怎麽会进入魔魅之森?
白玉相连忙抛开手上的碎片,彷若那是夫君的鲜血。
不!她猛然摇头--她不是害死夫君的凶手!芙蓉才是!
若夫君当日没死,日後也有可能为了他所疼爱的芙蓉而不顾生命。
「不是我……」她不停地这样告诉自己,双眼唤散。「他应该只能为了我牺牲生…」
心中的後悔与怨恨,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於是,她决定自己应该更恨芙蓉!
若不是芙蓉当年认错了那柄发簪,让她误会了夫君和姊姊,她又怎麽会背负着现在的滔天痛苦!
不知不觉问,心魔吞噬了她该有的理智,她只知道自己是个少了夫君呵护陪伴的可怜女子。所以,她恨芙蓉,恨得理所当然。
胸腔中一阵剧痛,白玉相猛咳出声--血,咳出唇边。
白玉相擦去唇上血渍,明白她对芙蓉所做的事,已经报应回她的身上--巫真一派修练较它派为易,然则心术若不端正,身体上的病痛却是少不了的。
咳血而死又如何?她要芙蓉生不如死!
第五章
第五章
时至夏末,晴朗无云的天空仍高挂着让人睁不开眼的烈阳,异样的闷热让人烦躁。
「青青呢?」魏无仪威仪的面容看向白芙蓉,口气却显得不善。
「我怎麽知道!」白芙蓉没好气地回嘴,要不是他是范青青的夫婿,她才懒得瞄他一眼。
「这地方是你的,你不知道难道问鬼吗?」惯於下令的人,最痛恨碰到不依令行事的人。
「有本事你把她带走啊!」白芙蓉挑衅地耸耸肩。
「你以为我不敢!」魏无仪猛拍桌子,低喝了一声。
「你当然敢!冷血无情的魏无仪有什麽不敢的!就连不宜四处奔波的孕妇,你都可以带着她邀游天下,你有什麽不敢!」白芙蓉扬起下巴,就是看不惯他那种趾高气昂的气势。
他再了不起,也没啸天哥哥厉害!
「你们吵完了吗?」
范青青从内室探出头来,脸上有着怯怯的笑容。
「我带你离开这里。」魏无仪揽住妻子的腰便要离开。
「人家不要!夏季快结束了,沙红罗应该快回来了!」范青青一手扯住白芙蓉的手臂,硬是不离开。
白芙蓉得意地朝魏无仪一笑,在他的诅咒声中赢得今日的口舌之战。
此时,绿竹屋的上空飘过一片乌云,在鲜蓝的光灿天空中,格外引人注目。
要下雨了吗?可,天空就只有这片乌云……
乌云远离了绿竹屋上方,顺着发烫的黄上小径一路飘入森林的最深处,倏地钻入一处石穴之中。
一阵黯紫鸟烟升起,黑啸天的身影徐徐现影在石穴之间。
她对他漠不闻问,却又与一个无关痛痒的男子唇枪舌战!
从小到大,他要的东西,总是手到擒来;人生唯一的不如意,竟来自他最心爱的人。她为什麽不像他一样的想念?有什麽苦不能告诉他吗?她为什麽还不认输?
他盛着怒气的法发陡地飞散开来,整个石穴之内能披覆之处皆盖上了一层黑发,诡异得紧。
为何如此执着?因为芙蓉的绝色容颜?因为芙蓉与他一块儿长大?
还是,芙蓉是除了师父之外,唯一敢向他说出真心的人呢?
别的女子不行吗?
黑啸天出口成咒,再抬眸时,已置身在一处脂粉香浓围绕的妓院之中。
他化身为一名面貌平凡的多金男子,妓院的花魁陆芸芸巧笑嫣然地随侍在一旁。
花魁的面貌没有芙蓉的国色天香,然则一回眸、一浅笑,尽是妖娆万千,那是单纯的芙蓉不曾拥有的妩媚。
「爷,您怎麽尽盯着奴家的脸,奴家会害臊哪……」香气扑鼻的手绢摀住红润小口,纤指就这麽抚揉上他的胸膛。
厉眼中进出凶光,一把推开女子柔软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