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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好笑,也觉得可悲。她一句生活化的问话,他却可以转化出各种揣想。他以手拂了拂发,目光没有片刻离开过她。

  或者这只是她这心血来潮的随口问道。

  只是,这心血来潮的随口道来,在他们四年的婚姻生活中,却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杜亚芙不安地拉了拉自己的合身旗袍——盘面花扣、珍珠色泽的白缎面绣制出几株粉色的梅,显得清雅而别致。她的模样该是不差,她自己清楚。

  从小被教予传统的老式思想,她早已知道在大众面前,该如何行为合宜、举止分寸。父母关心的是别人眼中怎么去看“杜”亚芙这个人,因此,她很早很早就知道该与不该的标准何在。因此,她真的可以肯定她今天的穿着是适当的。

  那他不吭声,是什么意思?

  她又低下了头,望了望自己的衣衫,心里的自信开始有些动摇。穿旗袍出席晚会,是不失礼而端庄的啊,是吗?她的心仍有些惴惴不安。“原本”很肯定的事,她何必动摇呢?他的意见,对她而言这么重要吗?杜亚芙微颤了下身子,突然觉得不去思考也是件好事。毕竟想太多,只平添烦躁而已。

  商涛帆往她走近了一步,近到可以闲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味。他用手轻风般的将她几缕拂落脸颊上的发丝拨回耳后,然后轻声道:“很美。”

  她感到心跳剧烈地乱了节拍。因为他的话,也因为他的接近与抚触。他若能对自己如此和颜以对,“挽回他们濒临破碎的婚姻也许有着很大的希望吧!习惯了有他的日子,即使知道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但是能看到他亦是一种满足。很鸵鸟的心态,但却是她心境的最好写照。

  “你一直很美,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他深情款款地搂住她到自己的臂弯之中,体会着她属于自己的感觉。

  “谢谢,”她直觉想推开他,不习惯在房门仍敞开的情况下与他亲近,只是,抗拒的手才推到他温暖的胸膛,情绪竟有些不稳定起来,因为她怀念他的拥抱啊!

  低下亲吻了下她的耳垂,湿热的气息流连在她小巧的珍珠耳饰边。

  “我喜欢你戴珍珠。”

  她的眼眶微热,因为他低诉在她耳边的话,回荡着太多的回忆。

  曾经,他们也曾有过一段画眉之乐的婚姻甜蜜。那时,他会坐在一旁看着她梳妆打扮,他会开心地帮她搭配各式的衣着,他会为了喜欢珍珠与她相映衬的感觉,而为她购买了各式的珍珠首饰。

  虽然她从不爱那些珠光眩然,但为了他喜欢看她戴珍珠,她自后没有戴过其他的首饰,有的只是满满的珍珠。而他注意她的时间,竟没有超过几年啊!我喜欢你戴珍珠——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她想起他爱她的日子。

  “怎么了?”商涛帆抱住了将头埋向他胸前的她,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心慌。

  她很少主动地亲近他,今日的她真是有些反常,难道“离婚”二字,让她褪下面具吗?抑或……嫉妒的火又燃上他心头——难道她是为了出轨而内疚,因此想对他有所弥补吗?他太清楚那种因为背叛另一半所随之而来的自责情绪了。

  杜亚芙没有开口答复,只是依着他的衬衫摇摇头,偎近了他一些。

  搂着她的腰际,商涛帆的情绪无法自制地沉郁当嫉妒的种子埋入心头之际;它即会一点一滴地发芽成长。猜忌与怀疑,是培养它的土壤与肥料。于是,他急促地想找出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让自己相信她只在乎他。

  他需要肯定她此时的转变,是因为不愿离开他,而不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所以,他开了口:“你为什么不想离婚?”口气虽然焦的且心烦,双眼却是期待地盼望——告诉我,你在乎我。

  杜亚芙倒抽了一口气,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握紧了拳头,不能自主地双手颤抖。原来,他还是想离婚。

  她倏地用手推开了他,却在下一刻又被扯回他的怀中。

  “放开!”命令似的高傲冰冷,已不复方才的柔情。

  只手制伏住她挣扎的双手,他霸气而执意地追问:“为什么不想离婚?”

  她合上了眼,隐去了眼中必然会出现的痛苦。她能说什么?在他如此迫切地要摆脱自己时,她能告诉他,她还爱他吗?

  “你说话啊!”火暴地支起她的下巴,情绪激动的他几乎无法自控。

  “放开我,我就说。”她仍紧闭着眼,就怕眼中的痛苦酿成不可收拾的眼泪。

  “我偏不。”

  商涛帆偏执的话,让她张开了眼望向他——虽看清了他此时的痛与哀,却也弄碎了自己的心。他若是这么迫切地想离开她,刚才又何必让她燃起希望呢?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愚弄的大傻瓜,而她再也不要先开,不好,再也不要把心呈上然后任人宰割。

  “放开我。”

  他咬紧牙根,盯着被困在他身上不得动弹的她。不简单、真是不简单,她永远是最先回复镇定的那一个。

  “先回答我的问题。”他坚持。

  “因为——”因为我在乎你,一直在乎你,而你却不要我的爱。杜亚芙所有想坦白的话梗在胸口,完全没办法吐出。

  “因为什么?”他止不住自己高亢的脾气。

  “因为我们杜家没有离婚的前例。”她说出脑中此时最合情合理,也最让人看不出真心的答案。

  商涛帆瞪了她数秒,而后用力狠恶地一把推开了她。

  “好一个杜家没有离婚的前例,多漂亮、婉转的话啊!连杜家的面子,你都顾到了,而你唯一没顾到的——就是你自己的丈夫。”

  “你在外头收到的关注还不够吗?”她稳定了踉跄的步伐,有些控诉地反击。

  “会到外头接受关注,就是因为在家没有温暖!”

  他续道:“我承认你太该死的完美了,完美得没有一点温度。完美得像座雕像,完美得让我想出去证实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对着雕像妄想的傻子!”

  她宁愿她现在就此死去——起码死去后,不会有那么多钻探人心的椎心之痛。杜亚芙的牙齿咬住了唇瓣,紧得甚至沁出了血丝,而她浑然不觉。只是一步一步地往后挪着脚步,眼睛虽是望着他的脸孔,但目光却没有焦距似的飘然。

  “你出去。”她小声地开了口,极力维持最后的一丝平稳,她需要一包烟、或是一瓶酒,好镇定自己紊乱的心情。

  “亚芙,我——”他已经后悔了,在他那些伤人的话脱口而出时,他已然后悔得想甩自己巴掌了,再怎么说,他都是外遇的那个人,他没有任何立场对她嘶吼,而且还用那么伤人的话来刺激她。

  “算我求你!让我一个好吗?”她双手捣住耳朵。已经濒临崩馈边缘。

  “让我陪你。”

  杜亚芙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几乎不能克制自己的身子。长期以来压迫在胸口的重重束缚,蠢蠢欲动地要冲破她所有自制的底线。她的手不稳定地向门口指去。“出去——”

  “亚芙,原谅我。”他上前一步,懊悔地想拉住她的手。

  “你滚!”吐出这辈子有印象以来最不文雅的一句话,杜亚芙转过身,不想看到他的脸孔。愈在乎一个人,被刺伤的程度就会愈深愈重。

  她抱住了双肘,双肩紧绷地拖着步伐走向床边,四肢无力地倒至床被之中。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间,用力得几乎将脸印入其中,让自己无法呼吸般的感到窒息的痛楚——就像她第一次知道她不是杜家夫妇的亲生女儿时,所做出的举动一般。

  这样的苦,起码可以让她分散内心更大的创痛。

  “你会把自己闷死!”商涛帆乱了心绪,快速走到她身旁,手一伸想扳起她的肩,阻止她自虐的行为。

  她手掌惊惧地曲成拳头状,死命地环抱住枕头,就是不愿放手。为什么连她最后一点自由都要剥削?她连在自己的房间都要伪装吗?她连一点情绪反应都不可以有吗?他不离开,是等着看她疯狂吗?

  商涛帆在两次扳开她的手无效后,脑子乱了、脾气也恼了。

  “你给我放开那个见鬼的王八蛋枕头——放开!”

  “啊——”一声尖锐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发出,而她完全无法克制这种扯碎耳膜的高分贝音量,只能任着拔高的音调一再拉长、拉长。

  “起来。”他放低了声音,然而却抑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他不要失去她啊!

  他的手掌强势地伸到枕头之下,扯住了杜亚芙扣着枕头的冰凉手腕,已顾不及什么力道轻重,就是使劲地想把她的手扳离枕头。

  用力一拉,过猛的力道让两个人都往床下摔落,不过却也成功地拉开了她与枕头间的距离。

  他无暇去感觉自己落地的背脊所传来的痛楚,只是连忙搂住此时躺在他身上的她,轻轻抚拍着她的背部,想平稳她因尖叫骤停之后的剧烈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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