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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的柔情,是他心血来潮的挑动吧!

  她的拳头握得更紧,指关节僵硬至灰白。她恼火自己为什么不逃开他的拥抱、他的凝视?为什么还主动地靠近他、依偎他?她不愿自己是柔弱的菟丝花,她不要攀附着一个随时会破碎的梦。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沉默更进一步地刺激脸色已是铁青的他。“我还不够低声下气吗?我只希望你像个正常的妻子一样,有喜有怒。不要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心里,可以吗?向我说说你的感觉,可以吗?”他一声声痛心地质问。

  能说吗?杜亚芙细白的肌肤已成苍白……他的外遇已经将她本来就稀少、仅存的被爱自信都剥抽而空了,她不要再将最后的那一丝尊严都拿出来让他践踏。

  她是爱他,可是这又怎样呢?他依然眷恋在其他女人的胸前。

  说出“爱”,只是让他狩猎的心得到暂时的满足而已,“而已”啊!

  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推开了他,双臂抱住自己的身子。知道他痛恨她的寡言闷声,于是她端起了脸,无动于衷地说:

  “我想休息了,请出去,好吗?”

  “出去?”他狂笑了起来,深峭的轮廓几乎发怒地扭曲。三年来的僵局,这些天算是打破了不少;而她说得最多的话,竟然是出去、出去、出去!“你的确够冷静,难怪有你在的屋子总是不够温暖!”他恶意地出口伤人。

  她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成青白,整个世界在她的面前再度颠覆一次。而她只能像当年听到自己不是杜家亲生女儿时,一样地瑟缩颤抖着。

  “你开口说话,会少块肉吗?”怒不可抑的商涛帆拿起手边的第一项东西往墙壁丢去。

  而当落地的清脆声响起,杜亚芙的脸色乍变之际,他才发觉自己丢了什么东西。

  一个母亲与女儿微笑相对的陶瓷塑像。

  那是依依满月时,他送给杜亚芙的礼物——陶瓷塑像中的女儿依在母亲的膝前,满脸快乐地抬眼看着为她梳理发丝的母亲。

  陶瓷塑像并不特别精致,但其中流露的慈爱却令人动容。他知道,这是杜亚芙最心爱的东西。

  杜亚芙发愣地看着一地的碎片,感觉自己的心一寸寸地被撕裂开。她冲向那堆尚可辨认出几许原形的陶片残骸,徒劳无功地想把母亲的笑脸和孩子满足的脸颊再度结合起来。

  “别碰!”他快步上前阻止她去碰那堆碎片。

  她悲痛的无声神情比泪流满面更让他痛心。老天,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在拿起东西摔之前为什么不先看一下呢?他看过她注视塑像的和睦神情,知道她有多在乎的,他真该死!

  “亚芙,放开手!”他心急如焚地看到她的手被划破了道伤口,直想扯开她已经淌血的手。

  她的手掌却紧紧握住碎片,对于他的呼叫只是充耳不闻。碎了,什么都碎了。

  “我再订做一个给你。你放开手,放开手!”他握住她的手腕,不敢出力地扳开她的拳头,怕她又更用力地把碎片压回掌中。

  “订做?”她轻哼了一声,突然抬起头望着他。

  “是,我们可以再订做一个。”他赎罪的双眼望着她。

  “我们?”杜亚芙凄凉地笑了笑,那笑让人觉得不寒而怵。低下头拾起一块最大的碎片——母亲秀雅慈爱的侧脸,她缓缓地开口道:“再没有我们了。”

  第五章

  浴室中,商涛帆调整莲蓬头开关至最强的水流,让滔滔水声哗然地充斥在空间中,让直泄而下的水流近乎疼痛地喷打在身上。

  他厌恶自己,他鄙夷自己,他的发泄欲望跟动物交配几乎没什么差别。

  把头整个埋入水流之中,他举起拳头用力地捶打着墙壁。

  他宁愿此时自己的头脑丧失运作能力,他才不会在每个白天、黑夜、每一个他能思考的分分秒秒,想起她决裂而苍白的脸孔,想起她悲恸欲绝的眼眸。

  她不重要。她真的对我一点也不重要!他每天告诉自己千百次同样的话。

  从头到尾,只有他为着那份感情发狂,不是吗?她不离婚,也只是为了面子问题,不是吗?她和他生气,只是为了心爱的东西被他鲁莽地打破了,不是吗?

  为什么他不能狠心而彻底地把她忘记,她从不在乎他,不是吗?

  商涛帆垂然地低下头,任着发上的水珠滴落到眼睛,滑落至脸颊。她不在乎他,可是他在乎啊!

  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是在乎她的表现吗?他内心的反驳声量呼啸地勾起他良心的自责。

  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为了发泄欲望——因为只有在达到肉体高潮的律动中,他才无暇去思考。麻痹自己,是他现在最渴望做的事。

  是吗?是吗?他的内心反复地追问着自己。

  你在外头声名狼藉更甚于婚前,是因为想测试出杜亚芙的反应,也是想对外证明你的不羁吗?你只是想证明你根本没有爱她爱得接近疯狂。你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只是藉着外遇来伤害她。你潜意识根本是想看到她受伤害的模样,根本是想证明她对于你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情愫在。

  到头来这样的外遇,只证明你爱她,爱得根本没有后路可退。

  “混蛋!”商涛帆发狂地连续拍击墙面,像个失控的自虐者。

  “帆,你做什么?”连丽心才跨进浴室,立刻细声地喊叫出声。

  “滚开!”他知道自己口气不佳,却无法让自己在极度恶劣的心情下摆出好脸色。

  连丽心松开身上的床单,让自己丰润肉感的身子呈露在水蒸气之中。她挑逗地笑了笑,站到了他身旁,让莲蓬头喷洒的水珠拂过身躯。带笑的眸半眯地望着眼前有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信信咆哮的男人——盛怒的他有种难以驾驭的野性魅力。她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擦过他结实的肩。

  “别惹我。”

  她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地看着他离了自己数步。她早就知道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否则不会和她做爱时还一脸挣扎的表情。横竖她要的也是一时的快感,要不这一个月来心早就被他刺得千疮百孔了。

  “何必这么绝情呢?好歹我们也算是‘数’夜夫妻吧!”

  商涛帆转过身,没有搭理她,迳自拿了浴中包裹住下半身,走出浴室。

  “对了,说到夫妻嘛,你那位高贵王妃近来和龚允中的闲言闲语,传得可热络了。”

  他定住了脚步,僵直了背,“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你那位冰清玉洁的老婆会和其他男人有一腿罢了……”连丽心轻佻地笑出声。

  “说清楚。”他半侧过脸,脸色已是青寒一片。

  “哟!你还挺在乎她的嘛,你这脸色怪难看的。”

  他冰冷的脸上蕴上了一层暴戾之火,他恶狠地瞪着她怒道:

  “你到底说不说?”

  瑟缩了下身子,她才开口:“上个星期起,就有人看到他们两人一清早从龚允中的住处出来,而且还亲密地抱在一块。”

  商涛帆抡紧了拳头,骨头喀然有声。原来——

  对于打破雕塑后,杜亚芙失踪一星期未归的去处,他总算有了答案;而他,却宁愿不知道答案。没要人去查她的去处,正是怕听到这种消息的鸵鸟心态。传统而拘谨的她,原不会有其他男人的,是他逼得她另寻温暖的。是他把她逼向龚允中的怀抱。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她和龚允中在一起的消息?商涛帆眼神凶悍地扫了连丽心一眼,脸色愈来愈沉。

  这痛苦的一个礼拜,当他坐在沙发上内疚痛苦得难以入眠之际,她正倚在龚允中身旁诉说她的委屈。他独自失魂落魄时,他们却在两情缱绻!

  连丽心望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却着实有些得意。这个视女人为消耗品的男人,总算也尝到了被人忽略的滋味。

  “我待会可以和你一起参加楼下的晚筵。”

  他皱起眉头,严厉地再看了她一眼,不想回答,而方才分秒间所显露出的受创表情,已重新掩盖在他不耐烦的假相中。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种商业晚筵感兴趣了?”

  今晚饭店楼下的海山厅有个为巩固亚洲商业势力所举办的晚筵,身为“风威”的总裁,他不得不参加,只是他怀疑一向只对风花雪月的软性应酬感兴趣的连丽心,竟会对这种政商谈判式的场合感兴趣。

  “什么话嘛!我老爸也算是宴会的主办人之一,而且龚家三兄弟会出席。”她媚眼闪过一丝捕猎的兴奋,足见最后一句方是重点。

  连丽心虽然才回国没多久,但该得知的社交新闻,她可是一项也没漏掉。尤其是龚家三个单身律师,是所有单身女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对象。商涛帆浓烈的魅力虽也使得女人趋之若鹜,但他毕竟是已婚的身分。

  他没让自己的脑子去细想,倏地转过身走出浴室,开始着衣。在连丽心尚未走出浴室之际,他早已甩上门搭乘电梯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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