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她的下颚,极其温柔地吻上她的唇,吻入了他的心情。
昨晚梦中的缠绵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放开她的唇,低声问道:
“晚上的我是什么样子?”
“像海盗一样,肆无忌惮、恣意妄为。”她昂起下巴,彷若对他体内的坏因子宣战一样。
“因为‘他’,所以你才跟辜方文、关正杰、严少强扯上关系?”看得出她并不喜欢另一个他呵,龚允中安慰地忖道。
可笑!自己和自己争宠。
“‘他’利用我对罗莎的内疚,而且还以龙院长舞团中有人吸毒这件事来要挟我;‘他’警告我若是不与他合作,他就会把舞者吸毒这件事告诉媒体。”怕他内疚,因此省略了许多细节。
“他经常强迫你,对吗?”他握紧拳头,说出梦中出现过的情节。
她点头,刻意不让话题在那上头打转。
“关于你夜间的行动,你记得多少?”
“并不多,梦中的许多画面是灰色而模糊的,梦中的人好像是我,又不像是我。唯一清楚的就是你,还有你厌恶的眼神。”龚允中轻抚着她的脸庞,心头几番挣扎后,还是问出了口:
“他──昨晚对你做了哪些事?”
华宁宁的脸颊飞上一抹粉红。“你记得昨天晚上的事?”
“我梦到的。现在我知道一切都不是梦。”龚允中咬牙切齿地说。他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你以为他是我?”
“是的。他学你说话的声音,而且没有洒上古龙水。我没有理由怀疑。”
“你后来怎么知道他不是我?”他略嫌焦躁地挪动脚步,没注意到自己此刻表现情绪的样子,就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她拍拍他的肩,从他的举动看出他的在乎。
“其实在昨晚之前,我一直不知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他总是戴着面具出现在黑夜里,不然就是以电话和我联络。所以,我认得他的声音、认得他的味道,却不知道他就是你。”
“但是你怀疑过我?”他忆起她那日在庆功宴上的邀舞。
“是的,你的背影和‘他’很像。不过和你跳过舞后,我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比你高,而且‘他’有喷古龙水的习惯。”
华宁宁拉着他的手走到窗边,刷地拉开了窗帘,让刺眼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阳光下的龚允中方让他有真实感。
“比我高?‘他’是如何做到的?”他疑惑地问:“在鞋子里动手脚吗?”
“没错。他昨天是这样告诉我的。”
龚允中忿怒地大吼一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抱住她!
“为什么我对自己做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那些鬼面具、古龙水和鞋垫被‘自己’藏在哪里!”
华宁宁任着他拥抱,知道他的无力感与难过。
她又何尝好受呢?她爱的男人和她恨的男人竟是同一个人!
“会不会一切都是假的?你昨晚真的看清楚‘我’了吗?”他紧捉住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沉默在两人之间散开来。
她瞅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怀疑而发怒。她低下头,从自己的衣领间掏出了项练。“你记得这个吗?”
他一愣,直觉地扯开自己的衣领。“你为什么有这个东西?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
“‘他’昨天晚上给我的。”
“原来全是真的。”被迫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龚允中猛然收回自己放在她身上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双重人格?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龚允中侧过身,疯狂地捶打着窗户边的墙壁,力道之强竟连窗户都微微地摇晃着。他将额头靠向墙壁,剧烈的举动、狂乱的心情,让他气息粗重。
她走到他的身后,抱住他的背。
他长吐了一气,回过身来将脸埋她的颈子中:
“你还没说你怎么发现他就是我。一样的脸孔、一样的身材,他如果特意学我的言行举止,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威胁你的那个男人?”
“我刚好接到坠子上的一个钮。古龙水一在空气中散开来,我就知道是他了。我说过,我认得他的味道。”她抚摸着他浓密的发丝,卷起他前额那绺过长的发。
“我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同一个人。当我一开灯,看见‘他’轻浮的神态时,心全凉了。我以为你在玩弄我。”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龚允中面如死灰。
“我并不怪你,因为我晓得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告诉过我。”迎上他的眼,明知他可能还要再受一次打击,可是她却不能不说:
“‘他’知道你的一举一动、知道你所有的心思。我和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全都知道。昨晚他会出现,正是因为我和你有了新的进展,他不甘心。”
龚允中用力握住拳头,倾长的身材却有着止不住的颤抖。“该死的家伙!”
“我想他现在正在你的体内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窃喜着他的成就,窥看我们两人的痛苦。”手掌扶住他的上臂,她坚定地说:
“‘他’曾经说过,他只是把你心里想做的做出来罢了,‘他’不是真正的人,‘他’是一个情绪问题。”
“因为我太固执于维护形象,因为我总是乡愿地附从,所以那个怪物才会产生的吗?”龚允中激动地以手一击自己的前额,忽而喃喃自语道:
“没错,我会开始做这些奇怪的梦,是在车祸之后。”
他记得车祸的当时,他一直怨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世俗的眼光。他当时希望自己变成另一个男人──一个可以狂妄、笑傲世间的男人。
龚允中突然捉住华宁宁的手。
“我找到原因了!我甚至可以确定每个做梦的晚上,我几乎都喝了一些酒!一定是喝了酒之后,我脑中那个不安分的恶魔才会出来作乱。”
“要他真正消失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让你的心自由。”华宁宁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那狂乱的跳动。
“让心自由?”龚允中深深地凝视着她,直到他的整个心揪痛起来。“为什么上天让我这么晚才遇见你?”
“相爱永远不嫌晚,为什么要这么悲观?”她不明白他眼中那种诀别的苦,却知道他正在拉开两人的距离。
脑子的昏眩让她晃动了下身子。好累……
“因为我自由不了。一只翅膀被折断的鸟只能绕着笼子走转,却永远飞不出笼子。”龚允中捧住她的脸低声地说,双眼不曾须臾离开过她的清淡气质。
“你的笼子是什么?”她抚着他眉上那道浅白的疤痕,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拥在胸前。他看来并不想放开她啊。“性格可以改变。”
“责任却不能放下。”
伊棱是他的责任,而他开不了口告诉宁宁──要她等他。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她不需要留恋一个连自己真面目都弄不清楚的男人!
“什么责任?医院里自杀的那个朋友?”她想起海盗要她问的话──要他告诉你医院里的那个人是谁。
龚允中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有权利知道伊棱是谁。
“是的,我对她有责任。医院里那个女人是我的未婚妻。”
华宁宁身子摇晃了下,一晚未睡的疲惫突然全涌了下来,她开口想说话,眼前却一片昏黑──
“宁宁!宁宁……。”他的叫声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丝声音。
第八章
“我们之间不过是场男欢女爱的游戏。”龚允中面无表情地对她道。
华宁宁从梦中惊跳而起!
“你醒了,还会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东西?”龚允中关心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一阵天旋地转,她又倒回了床上,看着他着急地打开药包。
“先把药丸吞下去。”扶起她,让她喝了水吞了药丸。
见她脸色苍白地躺在枕头上,他努力克制自己想拥抱她的冲动。
“为什么有了未婚妻还和我谈感情?我只是你的游戏吗?”在口中药味淡去后,她问道。
“我并不变她。”
“所有的爱情骗子都会这样说。”她闭上眼,苍白的脸庞近乎透明。
心好痛!
“我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为了顾及双方家长,我和伊棱早在几个月前就解除婚约了。她喜欢上了其他男人。”
“因为她喜欢上其他男人,所以你才解除婚约,那并不能证明什么。”也许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他才愿意让未婚妻离开。
“如果你是想加深我的内疚感,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伊棱会爱上其他男人,就是因为我不在乎她,我对待她和对待其他女人没有两样。”龚允中坐上床沿,颓然地低头看着地板:
“伊棱自杀,因为发现那个男人有妻子。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间接造成她自杀的凶手。当初既然对她无意,就不该因为双方家长的期望而和她订婚。”
她睁开眼,看着他僵直的背影。
“如果你已经决定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活,你就该做出新的决定。人可以对过去负责,但却不能因为过去而丧失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