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一点巧合的。中国人常提到‘缘’这个字。我一向没有什么朋友,这次在回国而可以认识一个能够和我谈天的朋友,该是种福报吧。”
“这也是我的荣幸。”明白了她话中的含意,龚允中伸出手玩笑式地自我介绍:“我是龚允中,请多指教。”
华宁宁却突然僵住身子,直勾勾地看向龚允中的身后。“是谁?”
一道黑色身影闪过白色的墓园。
龚允中迅速回头,只见一抹黑色消失在矮树丛之后。他站起身,把华宁宁拉到他身后。
“谁在那边?!”他出声喝问。
叶片被风吹过的窸萃声,是墓园内唯一的声响。
华宁宁捏住自己的衣衫,害怕那个身影是海盗──一个她以为已经摆脱掉的男人。“我们离开,好吗?”
龚允中察觉出她声音中的颤抖,安抚地握住她的手。
他警戒地看着周围,脚步快速地向前移动,原本握住她的手掌,改为保护性地环住她的肩头。
心慌之下,她绊到一块石子,整个人重心不稳地踉跄了几步。
“小心!”他连忙弯下身拥住她。
“对不──”华宁宁靠在他的身边,一口气还未平息下来,一道刺眼的白光就朝他们闪了过来!
一柄银色的小刀笔直地插在他们身前五公分的泥土上。
“该死!”龚允中迅雷一样扶起华宁宁,压低了她的头。一个打滚后,让两人又往出口处走近了几步。
有人要杀他们!
如果不是华宁宁刚才跌了下一跤,那把刀现在不知道插在谁身上了!
因为他帮卢凯立追查案子,才引来这场杀机吗?
龚允中的目光锐利地踆巡着周围,距离出口还有两公尺左右,而前方没有太多树木可作为屏障。
“你可以先走,他的目标是我。”华宁宁苍白着颊轻声说道。
“什么?”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她一脸的了然。
“我应该马上离开的。”她喃喃自语着。
想来,海盗终是从严少强家里得到了些证据吧?因此才会有人想警告她别插手管这件事。
“我从右方引开他的注意,你就趁机去向管理员求救,听到了吗?”龚允中把住她的双肩,唤回她的注意力。
“你没必要救我。”华宁宁直截了当地说。她不要背负任何人情债,虽然对龚允中的确有份好感。
“闭嘴。”法庭上才会出现的锐利目光此时坚定地瞪着她。
“我想他们只是想吓吓我,否则早就一枪解决我了。这不干你的事,我会没事的。”她诉说着她的看法。
龚允中对她的说词根本不予置评。在听到一阵草丛被踩平的声音的同时,他抱着她又是一阵闪躲,滚过了几块墓碑,躲在一区拱型的家族墓园低墙后。总算是又离门口近了几寸。
柔软的泥土和草皮让人受不了大伤,尖锐的小石子却足够刺得人流血。
他盯着她手臂上泌出的血滴,眼眸极度暗沈。
“有些人喜欢一刀一刀地把人折磨死,又或者只要挑断你一根腿筋,你会生不如死。”
“我──”突如其来的冷颤,不是因为现在的危机,而是由于龚允中突如其来的转变。阴狠的眼睛、紧蹙的浓眉、绷紧的肌肉、沈郁的气势,他看起来像来自黑暗中的撒旦之子──
“走!”他将她向左前方一堆,自己则半弯起身拼命朝右方跑去。
华宁宁一回头,正巧瞥见树影里的黑色身影。“不!”
她倏地站起身,想将杀手的注意力移转到自己的身上。
她成功了。
一柄银刀刺入她的肩头。
第六章
“你输了。”
“上一次是你输。”
两个大人盘腿坐在地上,手上各拿着一本本子坐在电视前面。
地上摆着一碗爆米花、两杯大可乐,一副完全居家的情景。
“长期住饭店,不会觉得不自在?会不会想家?”龚允中拿了两颗爆米花放入口中。他何时成了垃圾食物的拥护者?他和她又是打何时起培养出一段新感情?
“能安心就是家。”华宁宁关掉电视,捧着一杯可乐。“我不知道台湾的电视里也有这种益智节目。可以看影片,又可以测验自己的反应,挺有趣的。”
“肩膀好一点了没?”一个星期下来,他肯定练芭蕾的人一定都具备了超强的忍痛毅力──她从没喊过一声痛。
“手可以抬高了。”她瞄了眼肩上的白色绷带。“还好最近没有任何表演,不然就得毁约了。”
“我以为女孩子都怕疼。”起码伊棱受个小伤就会直淌眼泪。
华宁宁摇摇头,喝了一口饮料。
“我是个舞者,不能归类到一般女孩子。在没有走入芭蕾的世界前,我实在很难想像这么优美、飘逸的舞姿竟然要练到脚尖出血、足跟长茧。芭蕾其实是种虐待人体的表演。”
“观众看不到这些,他们只看到你们所呈现出来的美感。很少人去细想这些旋转背后所付出的代价。”他往后靠向沙发,静静地看着她。
像妖精一样,宽松的白色长袍加上一头乌溜溜的及腰长发。
“如同大家印象中的律师,一定是以擅言诡辩行遍天下一样,也很少人去想像你们需要具备多少法律常识、经历多少案件才能磨练出足够的阅历。原来舞者和律师竟然是同一族群的人。”她接口道。
她从没有和异性交过朋友,或许该说──她的朋友并不多。所以,她很珍惜她和龚允中的友情。
该是友情吧?
她受伤后,他天天来探病,不曾间断过,她也不曾拒绝过他的举动。这又代表了什么?
不过是曾经贪看他开心的笑容而分散了心神,不过如此罢了。
“开始入定打坐了吗?我的同类。”两人都不是太爱说话的人,却很少因为彼此的沉静而使气氛变得不自在。
华宁宁抬眼望向他温柔的眼,脑中转的还是自己对龚允中的感觉。一般人谈恋爱是怎么开始的呢?
“龚允中,”她向来叫他的全名。“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他挑起她一丝长发,炯亮的眼凝睇着她。“我喜欢你不只一点。”
“哪一种喜欢?朋友还是爱人?”她想知道。
龚允中的手掌极其温柔地扶住她的脸庞,轻声问道:
“你希望我对你是哪一种喜欢?朋友还是爱人?”
“我不知道。我没交过男的朋友,也没谈过恋爱。”她的话引起他眼中的惊诧与──火花。
“看得出来你没交过男的朋友,也没谈过恋爱。”
“为什么?”
“因为你刚才的话,对男人来说是种诱惑。”
龚允中的手掌挪至她的颈后,将她的脸庞朝他拉近了几分。
华宁宁红了颊,因为两人的呼吸过分地接近。她吞咽了口气,灵秀的眼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你──要吻我吗?”
“你希望我吻你吗?”
他的鼻尖轻轻地摩挲过她的脸颊,终至与她的鼻尖相依偎。
华宁宁咬了咬唇,闭上双眼,微微地昂起下颚送上自己的唇。是的,她想感受何谓“正常”的亲吻。
出乎她的意料,他的唇并没有烙上她的唇,反而爱怜地吻过她下巴,流连过她的耳垂,徘徊在她的眉底眼睑。
她的手软软地拥住他的腰,享受这种被呵护的感觉。他的温暖把她紧紧地包围住,让人觉得好放心、好放心……
“你好像睡着了一样。”龚允中看着她洁白面容上那抹浅浅的笑,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唇上低喃着。
她张开了眼,水盈盈的瞳孔中带着笑。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他逐渐加温的注视中乱了心神。她于是闭上了眼睁,发热的颊,让她知道自己仍旧是带着羞涩的。
龚允中印上了他的唇,用他的唇舌亲密地抚触她的每一吋细腻。
华宁宁再度张开眼时,双唇是濡红的,而两人的呼吸是凌乱的。
她躺在地毯上,他撑着手肘不让自己的身体压迫到她。华宁宁伸手抚住他的脸,静静地看着他。
“我似乎该感谢那个攻击你的杀手,如果没有他那一刀,你今天已经回到你巴黎的家中了。”他说。
“这样算是有缘吧。”她拉下他的身体,让两人同时半趴在地毯之上。
他身上有种干净自然的味道,她轻轻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你打算在台湾停留多久?”
“最多也只一个月吧。有些演出是耽搁不得的。而且留在台湾对我来说是不大安全的。这回用刀子威胁我,也许就是希望我早些回去法国,以免坏了别人的事。”顺着他的手势,靠上他的胸膛,她长喟了口气。
“你究竟参与了什么事?”龚允中开口问道。
卢凯立这两个星期不在台湾,因此他较难找出伤害她的凶手。
“我不想说。”说了似乎又要牵扯过多。她现在的心情颇佳,并不想谈到罗莎之死或者是──海盗男人。
一阵音乐声响起,他长手一伸,拿起了行动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