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别胡思乱想。”他安慰她。“我不会为了她,而放下对你的责任……”
“皓腾。”芸心吸吸鼻子,无助地瞅着他。“如果……如果我要你把荭姊送走,孩子留在陆家,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心?”
他完全怔愣住了,把荭凝送走!?
不!他直觉地想要拒绝。
“皓腾,对不起。”芸心垮下肩。“我不该这么说的,我真是太过分了,只想到自己……”
她是真心的忏悔。她本来就不是个自私的人,只是牵扯到感情的事,人总会冲动……
“不!你没有错。”陆皓腾粗嘎地说。
芸心那张含泪的脸和荭凝那倔强悲伤的脸同时在他眼前出现,他感到一股无可名状的怒气,是对他自己的。
他觉得自己是个该死的负心汉。一方面无法信守对妻子的盟约,害芸心担忧难受;另一方面又止不住自己对荭凝的欲念,愈是想避开她,她的身影就更加顽固地霸占他的心。
他同时伤了二个女人!
“你说的对。”许久,他终于喑哑地开口了,但那心头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他握紧自己的手,指节显得青白。
“是该让她走,她走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在夜幕低垂之际,陆皓腾来到荭凝的房门外。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依旧低着头,缝制娃儿的小衣裳。
在烛光摇曳下,她隆起的小腹和脸上淡淡的浅笑让他看痴了,她好美……
她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就这么抬起头,下意识地,对他展开一个最娇艳美丽的笑颜,却在瞥见他眸中的防备、戒慎后,她的笑容隐去,只剩空洞……
皓腾把手掐紧了,抗拒那突如其来的刺痛……
“有什么事吗?”她不再笑了,语气平静,不带感情。
“我决定了,生下孩子,就送你出府。”
荭凝停下缝衣的手,呆怔地凝住他,许久……
“为什么?”
他抿着唇。“你走了,对大家都好。”
大家?是他?还是芸心?
“是芸心提的吗?”她想知道,只是想知道……
他僵硬地点头。“你的存在让她不安。芸心需要我,我不能辜负她--”
原来如此,为了芸心,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休离她。果断……绝情,就像处理一件多余的杂物。也许,她一直是多余的……
在陆家……在他和妻子之间……
“那么……孩子呢?”
“孩子有芸心照顾,不会有问题的,她会把他视如己出。”
她猛抬眸,凄迷的大眼里刻着震惊与伤害。而他面无表情,只是绷紧了下颚。
“如果……”荭凝哽咽道,“我求你,求你别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你会答应吗?”
“不会。”他的回答无情、伤人。
“是吗……”荭凝失神的呓语,低头抚着肚子。
他们之间有长长的、骇人的静默……
许久之后,荭凝开口了,她的声音是如此微弱,让他无法分辨她是在自言自语,或是在跟他说话。她一迳低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见无声的泪一滴滴掉落在她的肚子上……
“曾经有那么一刻,即使是很短暂,我曾感觉到自己是爱着人,也是被爱着的。或者,这只是我的想像……我一直以为,只要够努力,总有一天,可以打动你……”
“我从未骗过你!”皓腾低抑、躁郁地打断她。
她仰头,望住他的眼,凄楚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是,你没骗我,是我自己骗自己。”
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打住。咬住牙龈,脖子上的青筋暴凸。
“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他冷硬地道。
“钱?”荭凝苦涩地重覆。
多可笑,他真的认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钱?
在他心中,她是什么?
除了彻底的绝望,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于是她淡淡地对他说道。
“好啊……”
就这样?没有哭泣、没有争吵?她就这么接受了、放弃了?
不知怎地,她平静的反应反而令他不安。
“你……”他的手忍不住轻触她冰冷的脸颊。“怎么了?”
“没事。”她迅速躲开他的碰触,在二人之间设下距离,冷漠的面容不再显露任何表情。
“你回去吧。”她冷冷地下逐客令。
陆皓腾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后不发一言的走出去。
荭凝仍然坐着,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高大结实的背影,她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没多久,涌起的泪雾让她再也看不清……
那是一次极痛苦、漫长的生产过程,几乎耗尽荭凝所有的气力,从感到疼痛至今已有整整二天的时间了。
陆夫人和芸心一直紧张地陪伴在荭凝身边。
大伙儿虽然焦急、心疼,却没有一个人能分担她的痛苦,就连几个经验丰富的产婆都摇头放弃了。
陆皓腾在门外等候。
这一生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恐惧,就算是在沙场上几次面临死亡的关卡,对他而言,却远远此不上被排拒在门外,听着荭凝微弱的呻吟来得让他痛苦、绝望。
“该死!”他大声诅咒,已经忍不住要闯入室内。
“将军,不行!”一旁守候的杏儿骇然的护住房门。“女人生孩子,男人怎能进去啊!”
“让开!”他怒目低吼道。“我要去看她!”
“将军……”
就在陆皓腾要甩开杏儿时,室内传来一声宏亮的婴儿哭声--
“生了!生了!”杏儿欢欣地喊道,快步冲入室内。
陆皓腾呆愣愣地站在当场,无法移动,甚至无法呼吸。
俊脸上缓缓的露出……傻笑。
刚产下一子的荭凝极度的苍白、虚弱,意识却依旧清楚。她记得一切--疼痛、翻绞,胎儿冲出体外的力道……
“太好了,是个男娃儿!”
陆夫人笑得阖不拢嘴,所有的疲累都在瞬间消逝了。
“是啊!好可爱喔!”芸心赞叹着,将婴儿抱在手中。
荭凝一句话也没说,目光投注在芸心怀里的婴孩身上,那眸光蕴藏无限的爱和一种绝望的悲哀……
“庄姊,来瞧瞧你的儿子吧-他长得好像皓腾呢!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芸心笑眯眯地将婴儿抱到庄凝面前。
荭凝立刻转过面庞。“我不要看!”她歇斯底里地大喊。“把他带走!快把他带走!”
所有人都被她的反应吓得不知如何反应。
“荭姊……”
被芸心抱着的婴孩此时蓦然大哭出声,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荭姊……孩子哭了,你抱抱他,喂他暍奶,好不好?”
“不!”荭凝咬牙嘶吼。“出去……带他出去……”
“为什么?”芸心愣住了。
陆夫人隐约猜出荭凝的心事,她叹了口气,从芸心手中接过孩子。
“走吧,让红凝静静,别吵她了。”
她们出了房门,等在门外的陆皓腾急切地迎上前来。
“她还好吧?”他看也不看孩子,只紧张荭凝的状况。
芸心忧虑地皱起眉来。“荭姊应该没事……只是不知怎地,她一点都看孩子的模样,还把我们赶了出来……”
陆皓腾闻言脸色变得死白。
刚从房里出来的杏儿瞪了眼皓腾和芸心,气愤的泪水涌出眼眶。
“荭姊她当然不想看孩子了!”她咬着牙,悲愤地吼道。“看了又怎,孩子迟早是别人的!”
皓腾绷着脸,双拳紧握身侧。
芸心则瞠大眼,眼里全是震惊和悔恨……
段芸心捧着一盅补品,咬着唇,带着歉意,来到荭凝床前。
荭凝靠坐在床上,静静地注视她走进来,脸上没有任何夫晴。
“荭姊,吃点东西吧!这是找亲自熬的。”
“谢谢。”红凝淡淡地一笑,接过芸心捧到她面前的瓷碗,慢慢地吃了起来。
芸心无措地看着她平静的举止,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有话要跟我说吗?”荭凝放下碗抬起头对她说道。
在那双镇静无波的眸中,芸心找不到她预想巾的怨恨,反而令她更着急了。
“荭姊,你恨我吗?我真坏心,居然要皓腾赶你走,我对不起你。”
荭凝摇首。
“我不恨你,你做的一切都没错。”她像似想到什么,蓦然苫笑。“还记得我教你别为了别人的想法而委屈自己,你显然把我的话都听进去了。”
芸心的秀眉苦恼地纠结在一起。
“我不想伤害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那天春梅跟我说……说皓腾和展逸都很喜欢你,我的心突然好慌、好难受……”
荭凝握着芸心的手,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你在意的是什么呢?我记得当初你很快地接受我成为皓腾的妾室,那让你难受的应该不是我和皓腾吧?否则你一开始就会反对让我进门的,不是吗?”
芸心愣愣地看着她。“嗯……好像……是没错。”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会慌、会难受的?”
芸心斜倾着头,想了好久,才迟疑地道:“是……那次在池边……见着你和展逸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