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儿十分温驯,甚至舔了舔芸心的手掌,让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骑马没什么的,只要你肯下工夫学,你也可以做到。”
“我不行。”芸心失望地瘪嘴。“皓腾不会答应的。还行,我的脚……”
“胡说!”荭凝嗤道。“你的腿只是行走秸有不便,一旦上了马,还不是跟平常人无异。更何况,你何必让别人来规定你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段芸心犹疑地眨眨眼。
“荭姊,你是说真的吗?像我这样也可以骑马?跟正常人一样?”
“有何不可?”
段芸心的眼眸整个亮了起来。
“哇!太好了!荭姊,你可不可以教我骑马?”
“我!?”
“是啊!拜托你嘛!你是唯一一个认为我可以做到的人了。如果去求皓腾或展逸,他们一定把我骂得很惨,求求你!”
荭凝本来不想答应的,但看见芸心一副渴望恳求的脸竟有一丝不忍……
“家里的人都把我当成易碎的花瓶。”芸心苦恼地说。“我要做什么,他们都反对。可是荭姊你不同,我真的只能靠你了……”
荭凝为芸心感到不平,就算身有残疾,但也不应被剥夺人生的乐趣,她想要的只是骑骑马罢了。
“好吧。”荭姊终于点头答应。“不过你可得一切听我的哟!不可躁进,不能逞强,懂吗?”
“我懂!我懂!”芸心狂喜地猛点头。
荭凝带芸心回马房挑了一匹温驯的老母马。
“二夫人,这不好吧!要是将军知道了……”马房的小厮虽然跟荭凝很熟了,也不禁要为她的决定感到忧虑。
“将军不会知道的。”庄凝瞪他一眼。“只要有人别多嘴--”
“可是--”
“别可是了,还不去帮大夫人上马?”
“是。”畏于荭凝的气势,小厮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地执行她的命令。
“荭姊,哇,好棒,我在马上了耶!”
看见段芸心天真烂漫的笑容,荭凝也忍不住微笑。
“好,现在我和你并骑,你别太紧张,这匹马熟悉路径,让她载着你前进就好了。”
交代完了,荭凝和芸心缓缓离开马房。
那小厮苦着脸看她们的身影没入林中,脑中浮现万一这事曝光了,倒楣的不会是二夫人……而是他!天哪!
思及此,小厮浑身窜过一阵冶颤。不行!他得赶快去告诉将军!
为了顾及芸心,荭凝将速度放得极慢,她们只在林中的空地绕圈圈。
“荭姊,这 绕好无聊,咱们到林里逛逛好吗?”芸心忍不住抱怨。
“不行!”荭凝立刻拒绝了。“你才初学,还不行!”
芸心失望地垂下头,这和她想像的驰骋差太多了。
“那我可不可以要马儿跑快点?怎么做?是不是甩缰绳?”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芸心问。
“别碰缰绳!你还不--”
荭凝还没说完,一回头,看芸心将缰绳举起--
“不要!”她骇然地瞠大眼。
然而来不及了,马儿受到?然的惊吓失控地往前冲出去。
荭凝脸上的血色全失,霎时只感到恐惧和晕眩。她立刻策马朝芸心而去,希望能拉住马儿……
芸心的马儿失控的直往林里冲,一处上石的隆起阻碍了它的前进,就这么马儿立刻站起--
“啊--”段芸心尖声叫道。
荭凝想也不想地翻身下马,冲到芸心落地之处。
砰地一声,芸心下坠的身子压在荭凝身上。荭凝痛苦地闷哼出声,感到尖锐的石头刺入体内,产生灼热的疼痛。
无暇顾及自身的疼痛,她翻转芸心的身子。
“芸心,你没事吧!?”
段芸心无法回答,她的眼睛紧闭着,粉嫩的面颊变成惨白。
她晕过去了。
荭凝正惶然不知所措之际,由远而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久,她感到一个庞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一抬眸,她对上陆皓腾狂怒狰狞的脸。
“芸心没事,只是吓晕了,我--”
荭凝还没说完,陆皓腾已从她怀中将段芸心横抱起来。
他的双手护卫着她,眸中盈满焦虑关爱,仿彿待她是最珍贵的宝物。
“皓腾……”荭凝颤声唤他。
陆皓腾怒视她,眼光锋利而冰冷,毫无一丝怜惜。
“我警告过你,别碰我的妻子!而你居然伤害她!”
他犀利无情的指责,像利刃刺伤了她,荭凝面如槁木死灰般惨白。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伤害她……”
他不想听她的解释,此刻陆皓腾眼中只有昏迷的芸心。他丢下荭凝,抱着芸心,大步往府里奔去。
荭凝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有某种黏腻的液体自伤处不断滴流下来,然而她已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凝睇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之失去了……
荭凝在云阁外守候了一夜。
陆家几乎每个人都彻夜未眠,只因为担忧段芸心的伤势。
她看着他们匆忙地进进出出,请大夫的请大夫,熬药的熬药,就是没人理会她,他们全用一种责备的眼神无言地挞伐她。
荭凝不想解释什么,她只想知道芸心伤势如何,毕竟此事的发生她也有责任。
天亮了。
荭凝的身体被露水沾湿,冰冷地贴附在身上。
芸心的房门终于打开,她看见陆皓腾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她站起来,双腿却瘫软得几乎撑不住。
“芸心怎么样?她醒了没有?”荭凝扶着墙,困难地支撑住身体。
陆皓腾抿紧了唇。他看见了她的苍白憔悴,在她快要软倒下去的那刻,他几乎想伸手抱住她。然而想起了芸心,他的眸子霎时转为冷硬。
“你不觉得这 问太虚伪了吗?”他僵冷着俊颜,语出讥讽。
荭凝脸白的像纸,一颗心被他的话扎得鲜血淋淋。
“我不是有意的……”她含泪摇首。
“我不要听-”他暴怒地打断她。“以后你别再靠近芸心!”
从他的目光中,荭凝知道他已定了她的罪。再多的哭泣、解释都没有效。
他在乎的只有芸心……
他的芸心……
“我知道了。”她木然道,听起来空空洞洞的。
陆皓腾眯起眼,奇怪,在见着她含泪的表情,他胸中蓦然一紧,不知为何竟有些躁郁不安。
“你回去休息吧!”他粗声吼道。“全身脏兮兮的,成什么样子!?”这句话还是泄露了他的关心之意。
荭凝没说什么,甚至没再看他一眼,黯然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陆皓腾一个人,目视她的背影,眉纠结着……久久……
荭凝回来的样子把杏儿吓了一大跳。
“荭姊,你怎么了?天哪!快进来,杏儿帮你擦擦!”
无怪乎杏儿心疼,荭凝看来确实狼狈又憔悴--长发凌乱,衣衫上犹有脏污,更别提一脸的倦意。
杏儿将荭凝置于温水浴盆中,褪去她的衣衫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荭姊,你受伤了!?”
荭凝雪白的背上有一道污秽的血痕,那是凝结了的血块混合了泥土和小石子。
荭凝茫然地注视着杏儿。
“荭姊,你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怎么还在外面待了一夜!?你真是……”杏儿红了眼眶,又急又心痛。
“我不知道……”她摇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整个人往前倒……
“小姐!”杏儿尖叫。
第七章
荭凝昏迷了三天,醒来时只见到杏儿在一旁焦急地看护她。
“荭姊,你醒了,太好了!”
“我……怎么了?”刚醒的荭凝思绪还不是很清楚。
“那天你受了伤,之后又染上了风寒,发烧昏迷了三天,把我都吓坏了。”杏儿心有余悸地说,伸手采采荭凝的额头。
“还好。”她吁口气。“烧已经退了。”
荭凝回想起昏迷前的事……芸心受伤……还有他气愤的指责……突来的痛楚击得她脸一白。“大夫人呢……没事吧?”
“你还管她做什么!?”杏儿不平地喊道。“真是的,也不过是惊吓过度,才一个晚上就醒过来了,陆家人却个个紧张的不得了。而小姐你不但受了伤,还怀着孩子,就不见哪个人来看过你,真是太不公平了!”
是吗?没人来过,那表示--“他”也不曾来看过她了……
明知不该还有冀盼,但这苦涩的领悟仍难以吞咽。
“荭姊,你怎么没跟人说你怀孕的事?”杏儿为她抱屈。“要是他们知道了,就不会对你这么漫不经心的。”
荭凝失神的望着床柱,没回答杏儿的问题。
说了如何,不说又如何呢?她在意的从来就不是陆家人对她的想法。
就算他们为了孩子而对她百般疼宠,终究她也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
此刻她心里已不再有任何的期盼,只剩幻灭后的苦涩……
他一直没来,来的人是陆展逸。
“娘说你病了。”他关心的问。
萝凝醒来后,除了陆老夫人,来看她的只有陆展逸。
“没什么。”她淡淡一笑。“只不过染上了风寒。”
她的语气平静却遥远,令展逸忍不住皱起眉头。他说不出来她是哪里不对了,总之就是不一样了,她眸底那股蓬勃的生气不见,仿佛整个人被掏空了,只剩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