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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天儿冷吗?”

  愣了愣,“呃!还好。”乌裴罗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不解他突然问起天气来做什么?

  “那您穿了几件衣服啊?”沈君陶又问。

  “这……”乌裴罗低头望着自己身上。“库依乃克、亚克太克,还有托尼,干嘛?”要替他做新衣服吗?

  “而且都是棉的,嗯!够暖和了。”沈君陶颔首。“那么,请您瞧瞧我们三姑爷穿了几件?”

  “呃,他嘛……咦?”乌裴罗这一仔细看,当下便愣住了。“他穿的……穿的不是夏季儒衫吗?”

  “对极了!”沈君陶道。“除了内衫,就是一件薄薄的长儒衫,可您瞧瞧我们三姑爷可有冷着、冻着?”

  乌裴罗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了。

  寒风吹得饶逸风的儒衫飒飒飘扬,飘逸是够飘逸了,可他不冷,别人都替他发抖了,然而,他却依旧若无其事地摇着摺扇,笑咪咪地和众人闲聊,时而扬起爽朗的大笑,时而摇头晃脑的唸诗吟词,真是酸儒到家了。

  他为什么不会冷?

  “我再多说一句,您别看我们三姑爷表面上斯斯文文、和和气气的,可丧命在我们三姑爷手底下的亡魂,没有上千,至少也超过六、七百这个数了,在我们中原武林道上,他可是出了名的煞星。所以说,您最好小心,别恼着我们三姑爷,否则他下手可是比我们大爷更狠辣无情的哟!”语毕,沈君陶便迳自走开了。

  乌裴罗和阿部娜面面相觑,作声不得。一个墨劲竹就够令人惊讶莫名了,现在又来一个更教人意外的人物。

  怎么汉人都是这般真人不露相的吗?

  一个多月后,沈君陶的话就被证实了。

  ☆ ☆ ☆

  一入冬,细如棉絮般的白雪便开始零零落落地飘洒下来,掩去了一地枯黄,朵朵白花静静地挂在树梢尖儿上,搭配着蓝蓝的天、绿绿的树,别有一股远离尘世的味道。

  骤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很不识相地打破了这份静谧的气氛,披着大皮氅,紫乃夜仰着冻红的娇颜,顽皮地张开双臂在落雪中转着身子。不一会儿,墨劲竹也很不客气地一把抓住她往毡房里拖,在那儿,大伙儿围成一圈就等着她一个,即连玛哈它都被当成客人请来一块儿用食了。

  想当日,他们原本是要去套玛哈它的话,没想到玛哈它一见到他们就自动“招供”了。

  “你们不用神气,一个月……最多一个半月,我父王一定会派更多人马来收拾你们的!”

  是吗?一个月至一个半月吗?那就够他们时间好好休养生息一番了。

  为了感激玛哈它的“招供”,他们也就特别礼遇他,反正他们也不怕他落跑。

  几盘抓饭、几盘抓肉,还有米肠子、面肺子和饟,以及热呼呼的奶茶(注2),大家尽情地谈笑吃喝,而其中最有趣的莫过于紫乃夜和饶逸风的“表演”了。

  自来到大草原那天开始,每一回进食时,饶逸风总是特意坐在紫乃夜身边,紫乃夜也不在意,因为只要他不去碰她,她就不怕他。问题是,饶逸风老是有意无意地去碰碰她,然后在她刚张开嘴正待尖叫之前,抢先一步大叫了出来。

  “天哪!好烫、好烫!”

  他叫得真的很大声很大声,大声到每个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包括紫乃夜在内,紫乃夜吓得连她自己要叫都忘了。

  “哇~~太好吃了!”

  惊喘一声,紫乃夜又不由自主地吞回了尖叫。

  “君陶,你的奶茶要翻了!”

  张着嘴,紫乃夜又骇得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困惑地阖上嘴,努力回想着刚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一旁,墨劲竹看了暗暗觉得好笑,直赞叹饶逸风用的法子好。

  这样一段时间过后,大家突然发现,每当饶逸风碰到她的时候──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紫乃夜不仅不再拉开喉咙就尖叫,反而脖子一缩,准备承接饶逸风的“惨叫”,就差没明目张胆地捂上耳朵了。

  “厉害啊!三姑爷。”沈君陶暗暗比了比大拇指。

  “啥?”饶逸风却是一副“我啥米拢呒知”的茫然表情,大家看了更是笑不可抑。

  最后,紫乃夜终于认输了。“呃……三妹夫,我……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是,”饶逸风笑容满面。“大嫂子请说。”

  “那个……”紫乃夜尴尬地抓抓脖子。“你瞧,现在你碰到我的时候,我都不会叫了,所以,拜托你也不要叫好不好?我的耳朵真的快聋了!”

  一说完,整个毡房内顿起鬨堂大笑,每个人都捧着肚子笑翻了,就只有饶逸风依然正经八百,一副颇受伤害的表情,他可怜兮兮地垮着一张俊美的脸庞,看起来真是有够……可笑。

  “怎么,大嫂子,妹夫我叫得真的有那么难听吗?”

  紫乃夜努力憋住笑。“也……也不是很难听啦!只是……只是太大声了啦!”

  “真的吗?”受伤害的表情消失了,换上一副疑惑的神情。“奇怪,应该没有大嫂子那么大声啊!”

  噗哧一声,紫乃夜终于忍俊不住地笑出声来,同时扑向墨劲竹怀里告状,“讨厌啦!夫君,你看三妹夫欺负我啦!”她娇嗔道。

  “嗯、嗯,欺负得好!”

  “夫君!”

  “好、好、好,”墨劲竹马上投降了,随即脸色一正。“那么,三妹夫,你就不要……不,是不必再叫了!”

  又回复笑嘻嘻的俊脸了。“是,既然大师兄有令,逸风自然遵命!”

  轻而易举便攻下一城,魔面判官果然厉害!

  但是,更厉害的还在后头。

  十二月,在某个大雪翌日,就在他们刚用完午膳不久,前哨兵传来消息,瓦剌兵来了,几个人立刻往前方察看。

  “咦?不算很多嘛!”

  墨劲竹淡淡一笑。“当然不会很多,这只不过是在试探。”

  “试探?”饶逸风诧异地回过头来。“试探什么?”

  “上一仗逃回去的兵卒里,一定有人向瓦剌王提到我这把剑,他们现在是要试探我这把剑究竟是不是他们知道的那把剑,或者,我这把剑是不是还在。”

  “原来如此。”饶逸风略一沉吟。“那简单,君陶,去把我的琴拿来。”

  沈君陶应声而去。

  “琴?你拿琴干什么?”

  饶逸风嘿嘿一笑。“我要让他们知道,即使没有你这把剑,畏兀儿族还是不可欺的!”

  墨劲竹双眸一亮。“听说在京里有许多人请你弹琴,你却死都不肯,是有什么壶里玄机吗?”

  “马上你就会知道了。”一拿到琴之后,饶逸风便抱着琴盘膝坐在雪地上。“大师兄,叫所有的人都到我后方来,绝对不可以待在琴的前方和侧方。”

  不再多问,墨劲竹立刻叫乌裴罗依照饶逸风的话下命令。不一会儿,前方五百多个瓦剌兵已排好阵势,就待一声令下即可进攻。

  而饶逸风却仿佛睡着了似的阖着眼,纵使听得敌方一声令下,传来喊杀声,饶逸风仍是文风不动,直到敌方已然攻到近前一百尺处时,饶逸风才蓦然睁眼,同时将双手十指抚上琴弦,一阵叮叮咚咚激烈昂扬的琴声骤然拔天而起,紧随着,应和着琴声,清澈的歌声亦嘹亮地自他口中吟唱而出。

  万里长江,淘不尽壮怀秋色,漫说秦宫汉帐,瑶台银阙,长剑倚天氛雾外,宝光挂日烟尘侧!

  向星辰拍袖整乾坤,消息歇。

  龙虎啸,凤云泣,千古恨,凭淮说。

  对山河耿耿,泪沾襟血。

  汴水夜吹羌管笛,鸾舆步老辽阳幄。

  把唾壶击碎,问蟾蜍,圆何缺?

  豪迈悲壮的琴声,傲然不屈的歌声,悠然编织成一股叱吒风云的气势,令人闻之不由得胸中热血奔腾,万丈豪情澎湃汹涌。然而,除了墨劲竹和沈君陶外,却没有人注意到这曲声有多么教人激昂振奋,其他人都只顾瞪着前方战场上的情况,不可思议地瞧傻了眼。

  四周仍在飘着细雪,可却只有前方方圆三百尺范围内毫无半丝雪花,那雪花全被一股无形的劲气阻止在劲气范围之外了。

  而那五百多个瓦剌兵也不过才冲刺出几步而已,便突然哀嚎着纷纷倒地抱头惨叫不休,就连那些马儿都疯狂地甩头悲嘶,猛弹猛跳。而且,随着曲声越趋于狂放,有些瓦剌兵开始抽搐痉挛,马儿亦口吐白沫,站立不稳了。

  但是,饶逸风的琴声依然,歌声不止,甚至反覆不停的越来越奔放、越来越激昂,墨劲竹看得出来他已经忘形了。于是,在曲声尾段转折之处,他及时搭上饶逸风的肩膀。

  “够了,三妹夫!”

  琴声倏止,片刻后,饶逸风才慢吞吞地扭过头来。

  “嘿嘿嘿!真不好意思,我又忘形了。”

  难怪在京里时,无论任何人开口要求他,他始终拒绝动手弹琴,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怕不小心把京里的人全都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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