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他得要用强迫的手段才能要她跟他一起离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不多说什么,在他提出要求之后,便答应跟他回去
他的所作所为连自己都觉得不齿,没想到她依然温柔的对他,他心中感到一阵惭愧。
不过他会补偿她的,在将爷爷的后事办好之后,他看着正专心讲电话的毓慈在心中发誓。※ ※ ※
「你怎么会回来?」辛凯文看着低着头折往生纸的毓慈问。
毓慈闻言,缓缓的抬起头,很老实的回答:「这一阵子,律爵需要有人在他身旁。他原谅了爷爷,但爷爷却这样过世了,他心中一定很苦。」
「可是你不苦吗?」面对着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辛凯文不晓得还能说些什么。
静了一会儿,毓慈微微一笑,「是很苦,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替他高兴。」
「替他高兴?!」辛凯文觉得有些讽刺的摇摇头,「那你自己的苦怎么办?你会再嫁他吗?」
用往生纸折出了一朵漂亮的蓮花,毓慈在心中默唸了句阿弥陀佛,才开口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年纪已经够大,大得不再适合作梦了。忙完这一阵子,等律爵平静一点,我就要回彰化。」
「你认为他会让你回去吗?」
「当然!」毓慈有点惊讶辛凯文会问出这样的话,「我跟他已经离婚了,不相干的两人,等他平静一点之后,他就会再娶一个可以跟他匹配的女人。不管是在这个大宅子里抑或是律爵的心里,我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我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这是你的以为吧!」辛凯文长手长脚的坐在毓慈的对面。
当傍晚时,律爵带着毓慈回来时,他吃惊得几乎不能言语,他没有想到毓慈竟然会回来。原本以为两人已经复合,到最后他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律爵有告诉你,他去医院的事吗?」辛凯文看着毓慈低垂的颈项问道。
「有。」毓慈抬起头,脸上呈现出不能隐藏的快乐,「我听了很高兴。」
看到毓慈的反应,辛凯文也露出一个浅笑。「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吗?」他轻声的问。
毓慈愣愣的摇摇头。
「你走后的第二天。」
毓慈闻言,眼底闪过吃惊,她去见律爵时,律爵的表现根本不像一夜之间就会改变想法的态度,没想到--
「在他的心目中,你还是重要的。」辛凯文看着毓慈肯定的表示,「原谅他,可以吗?」
「原谅他?!」多么有趣的一句话,毓慈觉得惊讶,她从未怪过律爵,又怎么提原谅与否?
「是的,原谅他。」辛凯文拿起黄色的往生纸继续折着,这是中国人对死去的人一种特有的尊敬,「可以吗?」
「我从没怪过他。」毓慈举目看着临时搭建的灵堂,「只是我们两个是平行线了。」
「你还是没有原谅他。」辛凯文放下手中的往生纸,站起身,带着深意的看了毓慈一眼,「你还是在怪他,就像当时律爵要娶你时,我劝他的话一样,不要做令你自己后悔的事。」
毓慈看着辛凯文离去的背影,感到如坠五里迷雾,她真的不懂辛凯文话中的意思。
她不懂律爵这个好友为何说出这种话,她根本就没有责怪律爵的意思,但他却如此肯定的说她有……
她轻叹了口气,难道就因为她终将要离开律绝爵?她早该知道身为律爵的好友,辛凯文的心总是向着律爵的,她不以为意的将辛凯文的话给拋在脑后。※ ※ ※
「你要去哪里?」
听到熟悉的嗓音,毓慈抬起头,没想到竟然在大门口与律爵给碰个正着,她忍不住露出一个浅笑。
上个星期,律朝庭出殯后,整个律家又回复了原有的平挣。律朝庭这位对她如亲人一般的老者,将会永远活在她的心目中,但悲伤过后,她想到了自己未了的责任。
律爵回复了正常作息,他终究扛起了一个律家人的责任,甚至替律朝庭成立了一个奖学金,让律朝庭遗爱人间。
看到律爵的样子,毓慈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律爵学会将过去给拋开,她似乎也该将过去给遗忘了。所以,她一早便收拾行李,不过却没有想到时间竟然与律爵回来的时间碰撞。
「你忘了吗?」放下手中的行李,毓慈轻声的说道:「我在彰化还有工作等着我。」
律爵闻言,点点头,他差点忘了毓慈的学生。
「我送你回去。」律爵拿起毓慈的行李,就往车子的方向走。
「我已经买好车票了,」毓慈想想还是不好,于是阻止律爵的动作,「彰化虽然不很远,但来回也要花个五、六个小时,你又要上班,所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不要麻烦了。」
「小林呢?」律爵彷彿没听到毓慈的话,举目张望,找自己的司机,「我不亲自开车,这就不成问题了。」
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他一定还是自顾自的,所以毓慈无奈的点点头,「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教完这个学期就不要教了。」两人才坐定在车上,律爵便开口提出要求。
毓慈闻言一愣,最后转头看着他,视线与他衔接。
「为什么?」毓慈觉得疑惑,「我教得好好的,而且我很喜欢教书。不教书,我还能做什么?」
「回台北教。」律爵退了一步说道。
毓慈静静的想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笑容,「我很喜欢中部的天气和环境。人家说台北居大不易,不仅是房价高得吓人,空气也不好,又容易塞车。所以我想,我还是在彰化工作得好。」毓慈实事求是的说道:「我甚至还在想,若有可能,我还想教到退休,不过这还是几十年后的事,现在想这个似乎还是太早了点。」
律爵在心中细细咀嚼她的话,这是否代表着她的未来里,没有他的存在。他不发一言的将长手一伸,拿起电话要小林掉头回家。
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为什么要回头?」毓慈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她更疑惑律爵蓦然沉下来的脸色。
律爵一言不发,仅是僵着身体靠着椅背。
「你是不是想到有什么事要忙?」毓慈问道:「如果是的话,你在这里放我下车,我自己去车站。」
律爵皱起眉头,不过他还是一句不吭。
「你到底……」看到他的表情,毓慈決定还是闭上嘴巴。
这种时候,不管她问什么,律爵还是一句话也不会说,与他相处了那么久,他的硬脾气,她已经领教过了。
两人沉默的看着车子已经驶进律家大门,毓慈从右侧下车,等着小林来开后车箱,准备拿自己的行李。
「把太太的行李拿回房。」丟下一句话,律爵便转身离去。
「爵……」莫名其妙的看着律爵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先看向小林,「先等一下,我去跟他谈一谈。」
毓慈跟着律爵的脚步,站定在他书房的房门前,轻敲了敲,没得到回应,她的手试探的一转把手,门被由內向外锁上,证明律爵是在房里,所以她再一次抬起手来敲门。
「律──」
她的嘴巴才张开,律爵便将门给打开,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峙着,最后律爵后退一步,让她进门。
「我想我并没有惹你生气。」看着坐定在书桌后的律爵,毓慈的目光扫过桌上和地上的凌乱,方才他肯定发了场脾气。
律爵没说话。
「你的沉默是代表我惹你生气了?」
这次律爵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是有点生气。」
「有点?!不太像只是有点。」原本不想挖苦他,但看着他就算生气也是拿没有生命的东西出气,她看了实在觉得她可能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走进他的心目中。
关于毓慈的话,律爵不予任何回应。
「如果我让你生气我很抱歉,」微转过身,毓慈決定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请你叫小林不要将我的行李给搬回房间,我得要赶火车。」
「我已径说了,回台北教。」不悦的看着毓慈,律爵口气恶劣的命令。
深吸了口气,毓慈强迫自己心平气和,面对着他。
「我知道你因为爷爷的事而感到难过,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你需要安慰,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但是我希望你了解,我有我的日子要过,你有你的,你的未来很光明,你慢慢的就不需要我的陪伴。」没有留意他阴沉的脸色,毓慈只是合理的说道:「辛凯文前几天打过电话来,他要带着他太太来看你,多了他这个耍宝大王,你会忘了很多事的。」
看着她,律爵没有开口表示任何事。
「你原谅了爷爷,同样的你也原谅了自己,」毓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轻抚了他的头发,「你会过得很快乐的。」
砰的一声站起身,律爵头也不回的离去,他所经之处必定发生砰然巨响,他的模样就像得不到玩具的小孩一样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