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她也不想这欢乐的气氛因为她的关系给弄拧了。
跳就跳吧!她靠上自己柔软的身躯,让他带着她倘佯在边疆民族的音乐中。
"为什幺让这许多人住进来,将好好的行宫变成大杂院?"他很早就想问了。
"他们没地方住,流离失所,所以就让他们搬进来了。"她早就想好答案似,对答如流。
"是吗?"他凌厉的眼扫过乐天知命的混合人群,不苟同地在她耳边低语:"门巴人、夏尔巴人习惯住牛毛帐篷,他们是游牧民族,怎幺肯落地生根、安居扎寨?你把这许多习性不同的人放在一起,势必会出问题的。"
姑且不论她的用意,这幺乱来的事真是教他提心吊胆。这就好比将一群完全不同属性的动物关在一起,一旦起了冲突可是没得救的。
她做事这幺冲动,真是糟糕!
"如果说连最基本的放牧区都被抢走,每年还要应付吓死人的租金,你说你还能在那块地上讨生活吗?割树胶要缴胶费,举行祭典要收保护费,连在地上活蹦乱跳的雉鸡都属于兽王堡的'国有'产物,你要他们怎幺活下去?"
她说得云淡风清全无火气,可是谁都听得出在尽量力求淡漠的言词里,有多少看不见的辛酸被加在这群善良的人身上。
"而这些全拜'黑太子'的你所赐。"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都'死'了这幺多年,居然还能兴风作浪,想不到我这幺伟大!"
贺兰淳黑白分明的眼晃过无奈和一丝懊悔。"你一路走来大概也看见不少民生凋敝的样子,兽王堡已经大不如前了,不管是威名还是任何一方面。"
"这不是你跟蓝人哲别所期望的?"他忍不住嘲弄道。
当年,一个是他最倚重的心腹爱将,一个是他的新婚妻子,两人却联手毁了他的一生,这笔恨要不是因为承诺着要誓死守在独孤吹云的身边,他不会忍下多年椎心的痛苦埋名住在中原,就当自己真的死去一样。
"如果讥笑能让你平衡,你就尽量发泄,你受的牢狱之灾在我来说是你自作自受,虽然不知道你是怎幺从海上孤狱里逃走的,我也很庆幸你没老死在那里,但从头到尾我不觉得我做错什幺。"她在他不动声色的脸上看见痛楚,是的,虽然微乎其微,却确实出现了。
那是忏悔?可能吗?
他的手劲勒紧,彰显着海棠逸隐忍的怒气。
"你只会发脾气,以前这样,现在也没多大进步,你就非得做到人人怕你、众叛亲离,这些年的牢狱之灾和痛苦都没能让你学到一点教训吗?"他的手劲重得像铁条,痛死人了!
牛牵到哪还是牛,死性不改的男人!
第五章
"你还想教训我!"这女人好大胆,一再挑衅他的忍耐度。好!他倒要看看她能胡诌出什幺出来。
"你恃才负气,什幺时候把谁放在眼底过?你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懂过百姓生活,好战、好杀,做为一名领导者,你失败得一塌糊涂。" "还有呢?"他吸气的声音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
"没有百姓就没有你,人有人性,泥巴也有土性,我跟哲别不想看到你从云端掉进地狱的那天,把你送进海上监牢只是想磨平你自私的棱角,我们没有恶意。" 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方法是激进点没错,可是,爱之深责之切,谁都知道这幺做的后果严重,但,她如 果不挺身而出,还有谁敢?
"舌粲莲花!"他钢铁似的脸比千万年的玄冰岩还冷。
"忠言逆耳本来就没好话,我也没敢指望你会听得进去,你要我行我素也随你,反正我该说的全说完了。"这些放在她心里多年的话,总算一吐为快。
"一派胡言!"海棠逸低嗥,一使力,她整个婀娜的身子就陷入他坚实的躯干中,一点缝隙都不留。
"你想做什幺?"她丰满的乳房凑巧抵住他的胸口,他的心跳传进她的胸腔,合而为一。
"今天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去查的,只要让我发现你扯慌,你就完了。"他强势地在她耳畔吹气,牙龈轻磨,宣告他的雷霆之怒。
没有咆肆、没有不堪的伤害,可是从他散发致命冷冽的气息中,贺兰淳彻头彻尾地明白她真的惹恼他了。
"去啊!" "当然,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不管到哪里。
"我才不要。"跟只野兽绑在一起,那不死得更决!
他稳重过度地放开她,佞色划过眉睫。"是吗?不管我要过的是独木桥还是阳关道,咱们注定是要缠在一 块,直到天荒地老。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子,海--枯--石--烂--都是。"她让他发狂,不管任何地方。
话一撂下,他绝决地转身离开,留下脚底生寒的贺兰淳。
*** 肃杀的野地,飞沙走石,杂木弯腰折枝,紊乱的气流呈放射状从四面八方滔滔不绝地狂扫着一切,仿佛毁灭是唯一的目标。
"黑子,够了啦,你再胡搞下去,我会先死翘翘的。"极度哀怨的哀嚎透过飓风被刮成破碎的杂音。
风仑驭挑了距离暴风圈最远的安全地带隐在树后。
朋友重要,他的"花容月貌"也要设法保住,万一被不长眼的树枝啊、什幺的给弄伤了,就万万划不来了。
剧烈的风浪吹鼓海棠逸的长袍,他面目模糊地啧喝一声:"叛徒!你们全是一群叛徒!" 他这一吼几乎震破风仑驭的脑门。
风仑驭被他的粗暴给吓得紧紧抱住树干。"黑子!" "我受够了,够了!别再跟我吠个不停!"他豁出去了,手中成形的漩涡以更可怖的乱状肆虐着一切。
风仑驭哪敢再造次,可是情绪失控的人下一步不知道会做出什幺更教人破胆的事来,身先士卒而亡看来是无法避免的了。唉!
"你就算要自杀也等我把话说完嘛。"趁隙,他插了句话。
"要死的人是你跟那个女人。"然后就是蓝人哲别,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你太偏激了,你的冷静过人到哪去了?"海棠逸有仇必报的决心会让他做出什幺来,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电光石火,海棠逸历乱的表情僵旗息鼓了,比爆怒更教人胆战的阴寒蛰伏在眼中,他来到风仑驭身旁。
"你要求我冷静?不对吧,这时候你应该夹着尾巴快逃,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才是。" "稍微讲理一下嘛,"他往前移一下。"这幺多年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要判我的罪,总要给我申辩的机会啊!"何况让他失控的人又不是他。
"你别想……" "乱搞花样对不对?"风仑驭随口接下。
"我就知道你人最好……"瞟着海棠逸冷睇他的目光,他立即改口:"好啦好啦,反正早晚你都会知道的,可是,你到底想知道的是哪件事?" "还装蒜?" "人家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也无从猜测起啊。" "明知故问,你活得不耐烦了?"海棠逸受不了他的拖拖拉拉。
"你咄咄逼人的脾气还是没进步多少。"风仑驭继续抱怨道。
"拖拖拉拉对你的狗命没多大帮助!"他讨厌他的不干脆。
"没办法,你知道我就是这调调,要不然也不会被某人远配边疆到杭州去,给了蓝人哲别可乘之机。" "你在怪我咎由自取?" "为什幺不?以前的那个海堂逸刚愎自用,忠言对他来说比个屁还不值,朋友又算什幺?咳,不过,你现在不用那个名字了吧?海棠逸,名震五湖四海的八荒飞龙之一的'兽王龙',我居然没想到他就是你的分身。" 他选择出走,实在是因为看不过海堂逸的作为,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腰身以下的脚还是他能自主的,所以离开变成当时唯一的抉择。
他万万料不到的是他的离开却让背后的阴谋得逞了。
他的话有如醍醐灌顶,贯穿海棠逸失去冷静的神情,他荒凉如废墟的眼慢慢睁大了。
"这些话你从来没告诉我……" "是你听不进去吧!"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人有几个能听见反对的话?
海棠逸缄默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今天的下场就像淳说的是罪有应得?"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抵死不肯认错的人是他自己?
"黑子,你是聪明人,阿淳的手段是激烈了点,可是我敢用项上人头保证,她绝对是无法可想才会答应蓝人哲别的提议,一夜夫妻百世恩,请你多少体会她对你的感情。" "你替她说话?" 浑厚的笑声从风仑驭喉咙破茧而出。"哎唷,你这醋还吃得不轻呢!" "哼!" "阿淳真要对你没感情就不会天天给你送饭去,那你早就饿死喽。"路远迢迢,一饭一思,这种事不说谁都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