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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德茂想了想,问:「冯爷?」

  「嗯。」她用力点一下头。

  「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司马蒹葭低下头考虑片刻,说了部分事实:「……在迄苏家有过一面之缘,我觉得他看起来像个坏人,你别被他骗了。」

  奚德茂好奇她为何会突然这样说,仔细回想午筵时冯邢琰与她之间并没什么异常,只除了冯邢琰突然将话题指向她。

  「你在京城时没听说过冯爷?」奚德茂推敲着。

  司马蒹葭摇头,心里松了口气。这她不需说谎,她从没听过他。

  奚德茂私下打听了冯邢琰的背景,知道他家世特殊,行事作风偏颇无常,端看是否有利可图,但确实是个有信用的商人,传言说只要是他涉足的生意绝对获利,废铁也能变黄金。

  「你别多虑了,冯爷这人我信得过。」

  「他真的不是好人。」司马蒹葭懊恼地看向窗外,不知该如何说服奚德茂相信他另有所图。

  她不能告诉奚伯伯他要她盗墓的事,奚伯伯知道了一定会反应过度,再也不许她出门,免得流言传开,引来麻烦。

  看来,只好找他说清楚了。

  冯邢琰不满自己异常的举动,为何她一个动作就引起自已过度的反应?!

  尚未了解对手前,正面冲突是最该避免的。

  她的眼神似乎具有点燃自己情绪的效果,冯邢琰推断有这样的影响是因为他不习惯居于下风,向来都是人求他,何时轮到他求人?

  冯邢琰心火郁闷地想:哼,「他们」得付出相当的代价来补偿他。这样的想法稍稍平息他心中的烦闷,精神专注地思考对策--根据送到他手上的情报,她不定时出门,想来是去盗墓;他住在奚府时,她几乎不出门,镇日待在自己屋里,奚府下人对她的看法是古怪,不多话。

  她确实古怪不多话,冯邢琰皱了眉,这点他可有实际体验;莫怪奚裕生直嚷着要娶小妾,他想到上回听到醉酒的奚裕生跟司马蒹葭说的话。

  他必须找出她的价码--也就是她在乎的东西。这是个难题。本想从奚家父子下手,但今日所见,显示他们之间的关系透着不寻常。

  他斟酌思考的视线落在桌上价值一千五百两的东西,这笔帐当然也算在那群家伙头上。迄苏力克提供的情报应该不会错吧?

  只是,她已有一屋子这样的东西,还会稀罕多几个?他倒想知道答案!冯邢琰扬唇泛出不善的笑容。

  **********

  整个厅院黑漆漆,连个当差的丫头都没看到。

  奚府的仆人也太没规矩,冯邢琰皱眉,心里斥道。她屋里与他那日所见相同--一片凌乱,似乎完全没人整理过。

  「爷。」孪生昆仑奴之一的金宝拿出火折子问。

  冯邢琰摇手;他背手踱出屋子,在院子里等人,金宝、银宝像两具烧黑的门神左右守着--含苞待放的一朵朵月下美人--琼花,在月下泛出玉雕般的洁白光泽,吸引了他的注意。放眼一看,这院子里除了墙边散发独特雅致芳香的一排花外,种植的全是月下美人。

  这勾起了他的兴趣。走近一瞧,这院子里的园圃被人细心照料着,月下美人株株叶泛光泽、花苞硕大,可以想象夜半盛开时的场面。

  向来鄙弃浪费时间在所谓闲情逸致上的冯邢琰,此刻倒是颇能理解奢靡无道的隋炀帝为何会数次到扬州赏琼花。

  脚步声接近,他回头,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丫头--今天厨房忙着预备筵席招待贵客,忙到现在才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还没坐下又被追来这里送饭,小丫头白儿又是叹气又是扁嘴,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幺苦命?

  辛辛苦苦送来的饭菜,每回不都是原封不动拿回去!

  她看了看未点灯的屋子,嘟哝着:「又不在。」眼珠子转了一圈,心想就这幺放着吧,「她」回来自然会看见。

  「站住。」冯邢琰眯眼喊住将食盒丢在院子口就要走的偷懒丫头。

  「啊!」刺耳的尖叫声让他眉头扭曲,不耐烦说:「捂住她的嘴。」

  白儿瞧清楚了说话的是站在院子里的公子,张得大大的口刚要闭上,看到一尊巨大的黑色石像动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咿……啊!有……鬼……」这回惊吓过度,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想跑,无奈打颤的两腿不听使唤。

  冯邢琰让金宝退下,看一眼屋子,问:「她人呢?」

  「我……我……不知道。」白儿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锁定黑石像。

  「你这丫头怎么当的?」冯邢琰说话声凉飕飕的。

  「我……我不知道呀。」她委屈地说。「我只是个在厨房帮忙的丫头。」

  冯邢琰冷眼不悦一扫--「这里的丫头跑哪儿去了?」

  「她们都……都怕……没……没人愿意到这里来。」那尊黑石像是不是动了一下?她最怕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冯邢琰闻言一愣!难道奚家父子都不管,就任凭下人胡闹?

  「没你的事,你走吧。」

  司马蒹葭站在小丫头白儿后头说;白儿又是一惊,捧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定定神,征询地瞧瞧威严十足的那位公子,看他没有反对之意才敢移动。她低着头与司马蒹葭错身,然后跌跌撞撞跑了。

  她听见丫一头说的话了?

  这个疑问莫名闪过冯邢琰心中,他审视地望着司马蒹葭。

  「你--」

  他没看错,她的眼在黑暗中奇异发光。

  冯邢琰被那双发出淡淡银光的眼瞳所惑,目不转睛地凝望她隐隐约约,她像个会透光的纸人,轻飘飘地,彷佛就要飞走。

  他为何直盯着她?司马蒹葭脸上一阵热,迥开两人交接的目光,解除了魔咒。

  冯邢琰顿时回神,因自己短暂的失态恼怒以及……不知所措,掩饰地打破沉默,恶声说:「你你的丫头实在太随便!」

  「她不是我的丫头。」刚才他不是听见了?

  「你需要丫头。」冯邢琰抢白说。

  司马蒹葭古怪地看他一眼。她需不需要丫头关他什么事?

  冯邢琰自那双若隐若现着银光的瞳眸读出她的想法,脸上一阵难堪,反击道:「瞧你一身打扮邋遢不成样,屋子到处乱成一团,就是缺人整理。」

  「我没请你来。」

  她不多话,一出口就激死人,冯邢琰一时为之气结、牙关咬紧。

  司马蒹葭自顾自地往屋子走,走了几步后停住,转了方向朝冯邢琰走来,越过他,摘了几朵琼花,往屋里去。

  冯邢琰想到来此的目的,勉强忍住气,走近--她在漆黑的屋里活动自如,端了个小泥炉到廊上生好火,重回屋里拿出一个装了水的陶盆搁在炉火上。

  司马蒹葭蹲踞在泥炉前,一手撑颊一手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搧着炉火,心里挂意着--他。

  她想着该怎样跟他谈,才能让他放弃意图?

  发觉她又神游了,冯邢琰又气又是无奈,知道自己不出声,又会被她晾在一旁视若无睹。

  「咳!」他刻意发出声响,「我有东西给你。」

  过了好半天,司马蒹葭才意会他说话的对象除了自己应该没有别人,她迟缓地偏头看着--冯邢琰伸出手,昆仑奴侍卫之一递上形式眼熟的锦盒。

  她缓缓站起来,移向冯邢琰,扶着栏杆探身--他们一人高一人矮,迥廊与地面的落差恰巧使两人视线平视;司马蒹葭双眸凝视锦盒里的陶俑,冯邢琰则是被她专注的神情吸引,不平衡的发现,在她眼里,这些陶俑可比他引人、珍贵得多。

  司马蒹葭好生为难地要求自己移开视线,不知他打哪儿弄来的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兽陶俑,锦盒内的陶俑好象拥有磁力,牢牢吸住她的眼睛。

  「我不要!」她猛然闭上眼嚷道,怕自己随时会改变主意。

  「你不喜欢?」

  「喜欢。」司马蒹葭老实回答,快速睁开的眼眸底透着希望问:「你卖我?」

  「不卖,只送。」

  「我不要你送的东西。」她摇头,贯彻自己的决心,过于天真地提议:「不如你退还给迄苏家的古物行,我再跟迄苏阿尔达买。」她认得锦盒上迄苏家商行的标志。

  迄苏阿尔达……迄苏阿尔达?他记得进苏阿尔达是她除了奚府的人以外唯一有接触的外人。

  该死的!他被激怒了--「你宁愿花钱买也不愿意接受我的馈赠?」这对他是莫大的难容之事,也是莫大的污辱,他的脾气濒临爆发边缘。

  司马蒹葭与他眼瞪眼、相持不让。他失去理智,咬牙胁迫道:「你给我收下,要不我把它们都砸了!」

  「你--」她生气地瞪他。

  冯邢琰履行威胁地举高锦盒,作势放手,司马蒹葭误以为真,扑向前阻止,冲劲过大,翻跃栏杆往冯邢琰身上跌;冯邢琰一瞬间做出连串反应,他放开手中的锦盒,护住由上扑下来的司马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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