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重重一颤,直觉不可思议。
也就在瞬间他脑中突然产生数个奇异的幻影,随着幻影愈来愈多,愈来愈杂,他竟感到头痛欲裂。
他蹲下身体抱住脑袋,原本挣扎滚动的身躯在经过一番狂乱的扭动后突然静止。
冉采乔张大了眼,猛地坐起,双目圆瞠地直瞪着前方,全身还禁不住颤抖着,喃喃自语,“祈天君……是他……他来了!那陆小婵她是——该死的!”
“小姐,您瞧小乔子在那儿呢。奇怪,他怎么坐在地上?”
远远地春儿便看见坐在地上神情怪异的冉采乔。
“小乔子!”范莲见他这般,立即紧张地走向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莲儿……”他徐缓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凝视她那张忧心忡仲的小脸,“好个沉静如睡莲的佳人
范莲一睑迷糊,不解地问:“你说什么啊?”
“我心目中的绝代佳人,你忘了我俩的誓约了吗?”他激动地眯起眸子,赫然站起道:“但现在我得先去找小婵。”
“什么?”春儿拉住他,愤意不已地说:“这时候你还要去找她?”
“我不能不去,这是我欠她的。”他眸光一凝,激出一道犀利的火花。
“欠她?你究竟欠她什么?”春儿不放过的追问。
“前世的思恩怨怨不是你们能够理解的。”冉采乔急促地表示,“现在我已没时间对你们详尽解释,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往陆府冲去,完全没看见范莲脸上的悲戚以及那道在心脉间幽幽蔓延的绝望。
他去找陆小婵是因为前世欠了她,那么她呢?
冉采乔匆匆忙忙赶到陆家,经仆人通知后走进前院,便已。看见陆小婵优困地坐在厅外的栏杆上等他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怎么,决定来我们府里工作了?”
陆小婵咧嘴笑说,那夸张的笑容直让他感到厌恶。”
“我说‘清芸’,你就别再胡闹了行吗?”冉采乔重重蹙起眉,在心头叹气。
陆小婵闻言脸色倏变,“你知道了!?”
她完全没料到原本一无所知的他会在一夕之间了解一切,忽而,她眼神一闪,又问:“莫非玉帝后悔将你打落凡尘,派人来接你回去了?”
“玉帝是仁心大发,知道惩罚已够,所以才会叫祈天君下凡带我回去。”冉采乔讥讽地眯起利眼,难得对女人板起脸孔的他,这回真的变脸了。“没想到你还真有能耐,居然跟着我一道来了人间。”
“这表示我赖定你了。”她邪佞地扬起唇角,“既然祈天君已下了凡尘,想必已将令牌交给你了,否则你绝对没有办法返回天界。”
陆小婵挑了挑眉,漾出一抹城府极深的笑容,“那正好,我们现在便可回天界过我们的生活,即便暗渡陈仓也很快乐啊!”
原来她本是何仙姑身旁的弟子,因暗恋采花郎,刻意以美人计诱骗他,使采花郎犯下淫乱之罪。
这件事最后被何仙姑得知,由于在众弟子中她最疼爱的就是清芸,于是私底下掩护他们,并嘱咐采花郎永远都不得负清芸,而他也被迫答应。
哪知过没多久,他居然按捺不住去诱骗王母身旁的花灵——睡莲,这次他没那么幸运,被玉帝得知,以致遭遇打入凡尘的惩处。
清芸不甘心他们就此下了凡间,于是偷偷尾随而下,决定誓死缠着他,无论天上地下皆不让他和其他女子婚配。也为此,她已破坏了他们多世姻缘,但为何这一世就出了岔?
“我不会一错再错了,何况以前我不会对你动心,今后亦然,因为我心里已有另一个女人了。否则为何你愈是破坏,我还是世世寻找她呢?”他郑重实事道。原来这一清醒,前世种种他也全然了了。
“你……难道你是指那个范莲?”
“你或许不知道她就是王母身旁的花灵睡莲,我俩一块落入凡尘,经过数个轮回,好不容易可以再度和她相遇、相逢、相爱,这表示我和她心里都放着彼此,也一样投注了真感情,所以对你我也只有抱歉。”
“你说什么?”陆小婵双手紧握成拳,激动地咬牙切齿。
“清芸,你应该也明白当初我们在定起并非出自我的自愿,难道你敢说你一开始并没有诱惑我?冉采乔眼神一冷一炽交替交替,表清则是纯然的慎重。
“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的小脸气得青白交错,差点冲上前对他拳打脚踢。
“那天你趁着何仙姑外出,故意跑到我们五郎的住处,趁夜溜进我房里脱衣诱拐我.这些全不是我胡诌的,之所以不在仙姑面前提及只是怕你难做人。”他目光灼视,咄咄逼人。
“是又怎么样?毕竟体欠我一个交代。”她被他逼得无话可说,只有无理取闹了,“你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我就闹到底,就算你回到天界,我也决定拆穿一切与你同归于尽,你看着办。”
冉采乔微勾起唇,摇头轻笑,“谁说我要回天了,回去后我必定得和莲儿分离,这不是我要的结果,宁可与她成为人世间最平凡的夫妻,即使仅有一世相随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深情的绽出一道笑痕,说出的话直让陆小婵震惊不已,但她就是不相信采花郎会变得这般彻底,于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信了你?采花郎是什么样的个性我会不知道?风流成性,拈花惹草,你会为了一朵睡莲而定性吗?”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今天来我是要给你个交代,你回天上吧,否则逗留人间太久,只会自寻祸端,而我是不会回去的。”
语毕,冉采乔已认为无话好说,转身欲走却被她唤住。
“等等,你要我走也行,但我的交代呢?”她冷着声说。
“你要什么随你开口。”他也答应得爽快。
“我只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她哼笑了声,表情邪佞十足。因为她知道冉采乔是绝对不会给她这样东西。
“什么?”他顿住不语,眯眼凝注她。
“令牌,可让你自由返回天界的分牌,没有了那样东西我看你还怎样。”她扬起弯月般的唇,等着他拒绝。
但她绝没想到冉采乔居然二话不说便从袖中掏出令牌丢在她脚前。
“拿去吧,这种负担的东西送给你。记住,从今以后咱们俩不相欠。”
目睹他转身就走,陆小婵气得浑身发抖,捡起那块令牌便往旁边花园猛力一扔,发泄着积压许久的怨恨。
不过她真的输了,那风流的采花郎真的为了一个女人牺牲到这等地步,她不服输又能如何?
淡淡的雾霭浮上远山近林也渐渐拢上范莲的心间,使她的心也蒙上一层轻愁。
千般憧憬、万般期盼瞬间化为空,冻结了她满腔热情与爱意,一切都变得好迷惘、好迷惘。
“小姐,您真的要离开这里吗?”春儿拿起包袱,想了想又放下,“可是您能去哪儿呢?”
“我……我也不知道。”范莲蹙紧两道柳叶眉,暗自低吟,“但不走又不行,我无法听爹爹的话嫁给别人,只有选择这条路了。”
“可是小姐——”
“别说了,我心意已决,而且我又怎能眼看自己的肚子慢慢大了,然后让镇上的人议论纷纷,让爹与府中的人丢了面子?”这种流言不是她所能负担的。
春儿点点头,突然她扬眉说:“对了,我有位姑姑就在后面那座山中的尼姑庵内带发修行,并负责打理厨房的工作,我们可以去那儿。”
“这样好吗?”范莲摇摇螓首,甚感不妥,“我—个孕妇在庵里走动,定会让庵里的师父说闲话的。”
“反正也没法子了,咱们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春儿皱眉一叹。
“春儿,其实你不必和我一道去,还是留在府中吧,你可告诉府里的人是我自行偷偷一人离家出走的,我想我爹是明理的人,他不会责难你的。”范莲实在不愿意因为她一个人的情债而连累了春儿。
“这怎么成,春儿绝不是这种人。”春儿气得噘起唇,“算了,既然要走就得快点了。”
于是范莲便在春儿的带领下趁夜前往她姑姑修行的尼姑庵。
到了那儿,天已蒙蒙亮,当春儿的姑姑玉娘看见她们主仆两人时,非常惊讶,在得知原因后,她连忙将她们带往尼姑庵后院的小屋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俩怎么会将事情闹得那么大?”进入小屋后,玉娘连忙劝道:“我想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一个大姑娘离什么家呢,实在是不成体统。”
“姑姑,你怎么那么不通人情,不过是借我们暂住一些时候,等我们找到了地方自然会离开嘛。”春儿见姑姑这么唠叨,直觉对范莲不好意思。
范莲对她摇摇头又转向玉娘,诚恳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逃家,因为我……”她吸了吸口气,终于道出:“因为我已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