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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梅的闺房内,大清早便挤进了三、四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个个都大寒梅好几岁,寒梅被围在她们之间,心不甘、情不愿地操起针线,绣不到半个时辰便满头大汗,想溜又溜不掉,苦不堪言。

  看着几位少女边谈笑便刺绣,寒梅不禁开口道:“姐姐们,我们这几天都窝在房里刺绣,腰杆子都快挺不直了,今天就让人家休息休息嘛!”她可怜兮兮地哀求。

  少女们听寒梅这么一说,面有迟疑地凑近看寒梅面前的绣品,皱眉道:“寒梅,寒老爷交代我们至少要看着你绣完一幅才能让你出去呢。”

  寒梅绣了好几天了,一朵牡丹花才绣出一片叶子,速度实在慢了点,而那绣工…… 望着纠在一团的线,她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比较不会伤人心。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生来手笨,要是我有你们那么巧的一双手,要我天天坐在绣房里我也坐得住的。”寒梅跟手上的针线奋战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投降。

  她不懂阿爹为什么一定要她学女红,她又不打算靠女红吃饭,学了也是浪费时间。

  “寒梅,你就多担待点吧。”除了这样说,少女们对寒梅实是爱莫能助。

  “唉,辜负春光呢!太湖边的桑树都发了嫩芽,姑娘们为什么还要把青春浪费在针线上,应当趁着春光好,寻个好儿郎,配成双。”寒梅干脆丢下针线,戏弄起房内的少女们。

  年轻的少女们被小公子打扮的寒梅逗的咯咯笑,拿起帕子搔她的脸,笑道:“寒梅想寻个好儿郎配成双了,待会儿我们告诉寒老爷去,要他赶紧帮你备嫁妆。”

  寒梅被帕子搔的痒,连忙躲开。少女又合起来闹她,她一跺脚,道:“不跟你们玩了。”她扮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钻出房门,直接往屋后泊船的地方跑去。

  少女们见状,暗叫糟糕,放下手中的绣巾,也追出门去。

  寒梅一心要自由,拔腿便跑,小小身子极会乱钻,不一会儿便到泊船处。见没人在船上,解了一艘船的绳缆,拿起竹篙用力一撑,便将船撑离岸边,顺流摇船而去,待少女们追到岸边,已追不回寒梅。

  寒梅朝她们咧嘴一笑,隔水喊道:“姐姐们继续在闺房中绣鸳鸯,妹妹我独自去觅个好儿郎。”

  呆子才整天待在房里绣花。

  “寒梅,你回来!”少女们不死心地唤道。

  “姐姐要跟我去觅儿郎,我就把船摇回去。”寒梅眉开眼笑地说。

  少女闻言,芙蓉颊一红,看着寒梅撑船远去,只好在岸边跺脚。

  被禁足近半个月的寒梅此刻宛如脱缰的野马,呼吸着瞪违十余日的自由空气,让她高兴的差点没将小船撑歪,与河道上往来的船只擦撞,幸亏她反应快,急忙将船撑正,否则难保自己不会被撞下船,掉进河道里。

  吐了吐舌,和船老大打个招呼,她暗叫好险。

  将船撑到玩伴阿牛家的屋后,停在岸边,她拿着长竹篙轻轻敲打屋楼的窗子,叫道:“阿牛,阿牛,一块去玩吧!”

  鬼叫了老半天,窗子那头却没有人回应,她正觉得奇怪时,阿牛家走出来一个胖妇人,是阿牛的母亲。

  “寒梅,是你呀。”她还当是哪家的野孩子在鬼吼鬼叫呢。

  糟糕!“牛大娘……阿牛不在呀?”

  “阿牛一大早就去学堂啦。”牛大娘答道。

  “去学堂?”城里几时有了学堂,她怎么不晓得?

  “是啊,以后我们家阿牛可是要考状元的。”牛大娘得意地说。

  “考状元?”寒梅在心底吐了吐舌,不是她看不起阿牛,只是……有可能吗?阿牛怎么看都不像一块读书的料。

  “是呀,我说寒梅呀,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这年纪的女该谁不乖乖在家里学刺绣,哪有人整天和男孩子玩在一起!不是大娘爱说你,实在是女孩子家该规规矩矩的在家学刺绣,省得——”

  “牛大娘,既然阿牛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寒梅打断牛大娘的话,逃难似的开溜,再听下去,怕她耳朵不长茧才怪。

  寒梅最怕人在耳边唠叨不休了。

  阿牛找不着,寒梅又顺着河道一个一个玩伴的找下去,谁知道大毛、狗蛋、二楞子、小冬瓜这些家伙全没一个在家。一问之下,才知道几乎所有孩童都被送到城里新设的学堂去习字读书了。

  吴兴这地方本来是没有学堂的,除了少数有钱人家家里曾请西席以外,大多数的居民都是不识字的;而即使有少部分人识字,也绝不是女性。这个传统县城的人多抱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女子都早嫁,媒婆讲亲注重的是谁家的姑娘绣花锈的好、能做家事,而非谁家的姑娘识字。

  寒梅自幼生长在吴兴地方,亦不认为女子不识字有什么不好,只是她生性活泼,要她长时间坐在房里缝缝补补,等于是要她的命。

  但是自从周济民这挂冠回乡的丞相来到吴兴后,为吴兴地方激起了一股求才求学的风潮、人人都希望家里能出一个才子,科举及第,好光耀门楣,是以在周济民回乡不久后,县官与民间便合力办了一个学堂,从外地聘来一位塾师,大家都争相将孩子送到学堂就读,期盼有一天家中也能出一位状元郎。

  学堂暂时借用城内一间废宅,打理过后,倒也有模有样。

  寒梅问了学堂的所在,便兴匆匆地前往。到了学堂前,见到玩伴们和许多城中的孩子聚在里面读书,摇头晃脑的念一些“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类的怪文章。

  她在窗口偷瞧了会儿,忍不住也跟着摇头晃脑念了起来。不晓得在念什么东西,念到有点困,竟在窗子下眯起眼,打起瞌睡来,意识浑沌前,寒梅依稀记得待会儿回家,要叫阿爹也让她来学堂里读书。

  “不行!”当寒梅向寒文要求要入学堂读书时,寒文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

  “为什么不行?”寒梅气的跳脚!

  “因为没有姑娘家上学堂的。”寒文答得理所当然,想不透女儿怎么会想进学堂念书,她又不是个静得下来磨墨写字的人。

  寒梅的玩伴都进了学堂,事实上光为这点,寒梅就有足够的动机想进学堂。

  “学堂有规定姑娘家不能进去吗?”寒梅不死心又道。

  寒文想了想才说:“似乎没有。”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如果当姑娘家就不能读书,那我不当姑娘了,我要当小伙子。”寒梅说的理直气壮。

  “这……”寒文为难地看着天真的女儿,伸手将她抱在臂上。这孩子的个性倔强的像头牛,他该怎么跟她解释她的想法不适合这个社会既存的传统?都怪她娘死的早,他又没时间管她,她今日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该怎么矫正?

  寒文面带愁容地望着一脸倔强的女儿,寒梅的话问进了他的心底,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传统观念,女儿就不能上学堂习字读书,他只晓得一旦顺遂寒梅的要求让她习字,以后想将她嫁出去,就会变得更加困难棘手,搞不好漂漂亮亮一个女儿会变成滞销的老姑娘。

  寒梅不懂寒文心底的挣扎,她搂住父亲的颈子,撒娇道:“好嘛好嘛,阿爹,让我去吧,保证不辜负你,让我去才能继承你的衣钵呀。”

  “这……”寒义仍犹豫不决。

  在一旁作客的周家人可看不下去了!

  “如果寒梅只是要识字的话,我可以教她。”周访烟淡淡地开口。

  寒家父女闻言,同时转过头来看向正慢条斯理喝茶的周访烟,他们差点忘了家里还有客人。

  “你要教我?”寒梅不甚乐意地问,希望是她听错了。

  寒文听周访烟这样讲,不想答应却又不好拒绝,迟疑了会,寒文放下寒梅,走到周访烟身边低语道:“不怕你们笑,实在是我担心寒梅若再习字,可能会更难找到婆家。”

  一旁的周夫人低笑出声,笑道:“寒老爷,这你尽管放心,寒梅绝对不会因此找不到婆家的。”

  “啊,为什么?”寒文不解。

  周济民笑笑地道:“如果寒兄你不嫌弃我们家访烟,我保证寒梅即使识字也不会嫁不出去。”已经暗示的够明显了吧,说他们是来提亲的,可一点都不为过。

  经周济民一点,寒文总算恍然大悟。他一击掌,笑道:“好,就这么说定,寒梅要识字,就让访烟教吧!”

  寒梅闻言,不禁睁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个第二次来她家作客便声称要当她夫子的少年。

  对上他的眼,她不避讳的直瞪着他看。

  周访烟看着寒梅稚嫩的脸孔,温文地笑了笑,不置一口语,一扫眼 也望见她握得死紧的拳头。

  好,既然他们就这么说定,她倒要看他究竟有多大能耐,不过长她几岁,便声称要当她的夫子,好大的海口呀.

  第二章

  “寒梅,吃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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