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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对呀!飞得好高,就好像所有的烦恼一样。”

  我抬头看向他。“沈——”

  沈恕尧只是笑笑不说话。他递了一只刀片给我,轻声道:“以后如果有烦恼,不要再去喝酒了。”

  我别过头,沉声道:“我不承诺,承诺不能代表什么。”我接来刀片,轻轻一挥,割断手中的线。

  烦恼三千丝,尽赴苍穹。

  *  * *

  我结婚了。

  二十岁生日当天,我嫁给了沈怨尧。

  他没有向我求婚,是我自己要求嫁给他的。

  沈尧到 C大任教以后——

  我不喜欢喊他“沈”,那是别人对他的称呼,我叫他沈尧,他称我杜秋,只有他人在旁时,我们才称呼对方的全名。

  沈尧到 C大任教时,我已经升二年级了。

  他眷宠我、照顾我,我们一直如同初见面时那样,彼此之间已习惯这样的模式,谁都没有蓄意破坏它。

  我们互相牵绊着,从一开始就这样。

  和昭君吵翻之后,沈尧带我去放风筝,割断线的刹那,我已决定要将所有的不愉快忘记。

  真情于我,似乎便不再是那样重要的了。

  我挺起胸膛回到学校上课。

  流言正满天飞,早就料想会这样,一时间;我成了系上出名的人物。

  出名要趁早,我没想到我“出名”的方式是这样。

  我一直拒绝扮演丑角的角色,总认为这个角色吃力不讨好。要逗得人笑,又要挨得人骂。偏偏老天爷开我一个大玩笑,硬将这个角色塞给我,太过分了;一点都不尊重人权。

  李明玉还是嘻嘻哈哈跟我笑闹着,她一直不是我所期望的至交,不过,也只有她是真情真性的。

  流言的生命一向短暂。

  口耳相传之语若能亘古流劳,那么文字便不可能被创造。

  不过短短数周,流言便逐渐平息了下来。

  也许不会完全消失,在少数人的传接中,它终以“传说”的形式留存下来。

  琵琶仍旧是我最喜爱的乐器,遇有国乐表演的时候,我还是兴匆匆地与会聆听。

  我明白地回覆了琵琶学长我跟他之间的不可能,他放弃也好,不放弃也罢,毕竟那是他的心意,我不能强迫他往东或往西。

  魏才子一日来找我,说了一些隐意甚深的话。

  他说:其实诗魁交接的典礼上并没有亲吻脸颊的传统。

  我初时听了,本来担心不已的心情才放松不少,可是,我随即想到,那么他那日吃我豆腐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我杜秋凉真走桃花运,连着数位俊男才子拜倒在我裤管下?

  魏才子不讲明是个很聪明的作法。

  当不成情人,至少可以当个朋友。

  我故意不点破,让他明白前者的可能性等于零。

  杜秋凉不是个美女,只是个心有所属的女人。

  不记得是谁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所有的爱恋当中,只有暗恋不会开花,没有结果,因此是唯一的永恒。

  沈尧到 C大任教,校方为他开了一门新课程,叫作“中西比美学”。

  听李明玉说,他的课虽然因为人数限修的关系,只有三十个名额,而初时选这门课的,因未见过沈尧,选修的么并不多,正式开课以后,旁听的人却差点挤爆了整间教室。有时候,连正式选修的人都挤不进去。

  沈恕尧顿时成为全中文系最有身价的教授。

  “怎么不来修我的课?”他问我。

  “我干嘛跟人家去凑热闹。”我故意不屑地说。

  其实我是害怕“师生恋”这个名词。虽然说,只是我单方面的暗恋。

  “注意你的措辞,我可是真材实料的。”他捏了我一下,正经地说。

  我当然知道他是真有才学的,可是好好一个企业家之子,大老远地从台北跑来南部当客座教授,总觉他“不务正业”。

  “好啊!那我请教你这个美学大师——什么是美?美是什么,用最简单的话告诉我。”

  他的回答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在他的眼中,他那死于狭心症的未婚妻,一定是最美丽的女人。

  而事实上,她的确美丽,照片中的她,浑身散发着一股灵性的美。我想沈恕尧一定还很爱她,所以才会随身带着有她照片的项练坠子。

  沈尧到 C大时,关于我的流言已成为传说,只有偶然被提起。我想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尤其,号称全中文系最大的八封搜集站——李明玉小姐,就是他的正式学生。

  她脑子里一直都还认为沈恕尧是我的“远亲”自更是义不容辞地喧染关于我的种种。

  人算总不如天算。沈怨尧虽不是我的远亲,却在日后法律的见证下,与我成为另一种形式的亲属。

  我们结婚一事,全 C大除了我们两人之外,再没人知晓。他当他的教授,我做我的学生,就连沈尧的一些教授朋友也只知他结婚了,但新娘不知何许人也。

  是我要他帮我瞒的。我不要别人用“师生恋”三个字来攻击我们的婚姻。况且,只是我在暗恋沈尧。

  不管他怎么说,我就是不修他的课,拒当他的“学生”。

  第八章

  “秋凉,系上来了一个新教授,你知道吗?”李明玉的“麻雀”外号,真非浪得虚名。

  不用她讲,我大概也猜得出来是谁。

  “就是你那个英俊的远亲。”不等我回答,她便接着说。

  “哦。”我应声,表示听到了。

  李明玉对我的态度显然很不满意。“你怎么这么冷淡,难道你一点都不高兴吗?”

  我白了她一眼。我高兴些什么!我还巴不得沈恕尧别来呢!

  “你这人真无趣。”李明玉老大不爽地说。

  “多谢你的恭维。”我不客气地顶回去。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变得比以前更冷漠,少与人打交道,说话更不留余地给人。

  我不信任友情,尤其是女人之间。女人是一种小心眼的动物,难相处得很,看我自己就知道了。

  我把庞付人际的精力投注在课业上,成果丰硕,我以第一名的成绩升上二年级。

  选好了菜,付账后,李明玉拉着我到处逡巡位子。

  中午时候的自助式餐厅,就像蜂巢一样,千金难求一位。

  “杜秋,这里。”

  我顺着声音看去,看到沈恕尧斜倚在椅子上,举高手招呼着我。

  他身旁坐了一个人,也是个教授,一张四方桌恰巧剩下两个空位。

  李明玉随我看去,忘形的大喊:“沈教授——”她强拉着我往他那儿走过去。“您也在这儿用饭。”她大剌剌的将我按坐在一张椅上,自己则挑靠近沈恕尧的位子坐下。

  沈恕尧笑道:“人总是要吃饭的。”

  我知道李明玉的话意,沈恕尧浑身散发着贵族的气息,这种“平民餐厅”,不像他该来的地方。

  四方桌上另一名被冷落的教授突然站起来,拍拍沈恕尧的肩膀,礼貌性的向我们打了声招呼便离席而去。

  “他有事要先走。”沈恕尧解释道。

  我咽下一口菜,看了她一眼,又低首吃我的饭。

  听说李明玉和她的第二任男友分手了。

  此刻她与沈恕尧说说笑笑的,谁知道她安什么心。

  她安什么心本与我无关,可是她不时拿我当话柄,我心里着实不太舒服。

  “女人结婚的对象就该是教授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李明玉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也许你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假象。”

  “是假象又何妨,这世间本来就少有真实。”李明玉大声的答辩。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沈恕尧不掩讶异的问。

  “秋凉说的啊。”李明玉突然拍我的肩,“你别光吃饭呀!”

  我看了她一眼,没理会她,吃饭比皇帝还大。

  “她说的?”沈恕尧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对呀!不过,别看她一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的择偶条件可要比任何人都要现实。”李明玉丝毫不以为她正在泄漏别人的隐私。

  我不食人间烟火,那我现在吃的是什么?

  “什么条件?”

  沈恕尧居然和她瞎搅和!

  我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聊。”

  端起我的餐盘,我头也不回的离开,隐约中我还听见李明玉直嚷着:“秋凉,你真不够意思。”

  *   *   *

  下午的课结束后,我便躲进图书馆里找资料。最近我对敦煌卷子词产生很浓厚的兴趣,打算写一篇相关的报告。

  “这么用功。”

  我瞪着书上的一只大掌。“找资料。”

  “找齐了吗?”

  “差不多了。”我用力一合,把他的手夹在里面。

  “还在生气?”他不躲也不闪的让我夹住他的手。

  “我哪里敢?”我收回书本放回架上,回头整理影印好的纸张,背起背袋就下楼。

  “杜秋。”沈恕尧跟在我身后,在楼梯处拉住我。

  “还有什么事?”我甩开他问。

  沈恕尧居高临下,突然一个跨步下来,将我搂进他怀里。

  “丢掉你冷漠的面具好吗?从现在开始让我来保护你,不要再筑心墙了好吗?”他将我紧搂住,我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话里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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