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成霄相信保母的阅人经验和能力,何况,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能观察得出来芷英对小孩子那种令人叹服的爱心和耐心,虽然一星期只有三个钟头的课,要了解一个人基本上的性情,也足够了。
“来,再试一遍,无名指要在这个位置……。”
大半个月下来,成霄感觉靓君实在没有什么音乐细胞,她的进展很慢,芷英却始终不厌其烦,一再地耐心教导。
现在,成霄有很多时间看她们练琴,也比较有机会和这位冷若冰霜的小姨子交谈,但是,无法改变的是他们同样各自吝惜着彷佛千金难买的笑容,而且,唯一的话题永远只是亲君。
“人家说名师出高徒,我看靓君再怎么调教,也弹不出个所以然来。”
教完了琴,靓君被叶嫂带上楼去,成宵陪着芷英喝茶,这么闲聊着。
“我不是名师,如果姊夫想让靓君当一位钢琴家,会误事的。”
邰芷英以她那柔软的声音让成霄碰了一个“软”钉子。成霄暗中苦笑,为什么鄙家姊妹都有这种特异本事,而他偏偏都领教上了。只不过,芷菱那招叫作撒娇、撒赖,芷英可却是义正辞严。
“我倒不是要让靓君以弹钢琴去安身立命,最重要的是教的人和学的人都不觉得那是一件苦差事。她学得没有负担,你教得心情偷快,这样才值得。”
成霄说得自然而诚恳,让芷英听了觉得十分窝心喜悦。她看过很多只顾自己孩子的状况、忽略教师感受的家长。她眼中冷冷的光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嘴角也浮现一抹旁人无法察觉的笑意。
“靓君虽然不好教,但并不排斥钢琴。很多孩子就是被逼怕的,一旦怕了,即使能逼得出成绩,对孩子实际上并没有好处。”
芷英说完,成霄点点头,表示赞同。
事实上,成霄十分想把话题扩大,和她畅所欲言。他们的交谈虽然不多,却充满投
契和共呜。只是……芷英那冷冷的表情使他望之生畏:“姊夫,我告辞了。”
屋外响起了汽车喇叭声,芷英正起身告辟,靓君又磴磴磴地跑下楼来,她可是听了喇叭声特地下来与芷英告别的。
“芷英阿姨,别忘了后天还要来喔!”
靓君挨近芷英的时候,芷英特意蹲下身来,让靓君搂着她吻别。
成霄站在窗边,遥望芷英穿过别墅的庭园,搭乘一辆等待着她的轿车离去。
“叶嫂,开车来接芷英的人,是她的男朋友吗?”
成霄的眼光放在屋外远处,还没收回来,若有所失地问着保母。
“噢,先生,那是芷英小姐的丈夫呢。”
“啊?她结婚了?”
成宵大吃一为。他从来没听芷菱说过她的妹妹已经嫁人!
“是呵!我本来也以为是她的男朋友,所以问她。她告诉我她已经结婚了。”
叶嫂说完,带了靓君又上楼去了,留下管成霄独自一人在客厅上发呆。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看着芷英喝过的那一只茶杯,看着窗外,看着钢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他思索,遐想,发愣。
邰家姊妹困惑着他。
芷菱使他困扰。
芷英使他迷惑。
然而,此时他想着芷英比芷菱更多一些。为她那冰一样的神情,丝帛一样柔软的手与声音,还有她如黑夜森林一样神秘的内心。
还有,那样年轻的她,竟是名花有主的已婚妇人!既然已经结婚,难道她还是一块无法溶化的冰!
管成霄素有“操刀的心理医生”之名,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却解剖不了邱家姊妹那莫测的心……尽管芷菱忙于排戏、录像,她的电话仍不时追踩着成霄,无论他正在医院忙碌,或是半夜孤独地看着卫星节目、甚至午夜过后他已疲乏地睡去。
芷菱吵着要成霄去拍片现场看她、陪她。但是成霄是一副绝不到拍戏现场探班的死硬脾气,单是为了这一点,就经常让两人在电话中争执吵嘴、不欢而散。
然而,成霄毕竟为芷菱付出过相当的痴迷与感情,在她央求他陪同出席一个由演艺圈发起的,为蒙古症患者筹募基金的慈善园游会时,成霄不得不慨然答应,一则是为了他不忍心再拒绝芷菱,二则他认为这样一个活动的意义值得他去肯定,向来极不愿意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他,这回也不得不勉为其难地让自己曝光一吹了。
园游会在北投山上一栋豪华的欧式别墅中举行。
芷菱穿着一袭桃红色的姜保罗高地耶名牌迷你套装,脚踏桃红色高跟鞋,婀娜妩媚地挽着成霄来到别墅,才一踏进大门,就有许多记者拦着他们在草坪上大拍其照,叫管成霄十分不自在,然而芷菱却如鱼得水,面对镜头既老练又开放,尽情地批出最上镜的POSE,出尽了锋头,成为最受注目的焦点。
管成霄索性放了芷菱让她去满场乱飞,自己好乐得一个人轻松自在,偏偏他却也是在演艺圈中知名的人,许多记者和女明星围着他打转、寒暄,他勉强自己耐心应付着,只希望尽早结束这种无聊的应酬。
就在他百般无聊地应付着几个八开杂志的小记者时,一对迎面而来的盛装男女引起了他极大的讶异与震驾。那位潇洒俊美的男子倒不是引起他震惊的主要对象,因为他们早已认识,他是成霄高中时代参加救国团寒训活动认识的朋友,名叫罗旖魁,是商场某富商的公子,也是电规圈有名气的男演员兼制作人,成霄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只是偶尔从芷菱口中知道他们一起合作配戏的情形:因为成霄一向对芷菱在演艺圈活动的事兴趣缺缺,对旖魁的状况也是所知不多。但是,这次意外的相遇却叫成霄感觉前所未有的内心颤动,因为,旖魁身旁的女子竟是邰芷英,而且,旖魁的手臂正如假包换地搂着她的腰!
“一代名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多包涵!”
旖魁以背台词的潇洒俐落,同成宵伸出右手用力一握,而他的左手,还大方自然之极地停留在芷英的织腰上。
“旖魁兄,好久不见!”
成霄和他握着手,眼睛却忍不住扫描着芷英。她仍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心不惊,糜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冷漠神情,虽然脸上有着浅浅的勉强笑容,成霄却看得出来,她那完全不自然的空虚笑容后面掩藏着一个低落而无奈的心情。
当然,她也看到了成霄,也显现出短暂的驾讶与意外之情,随即,以一个矜持的点头致意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再看他。
旖魁看到他们面面相觑的样子,立刻打哈哈说:“成霄兄,这是内人芷英,你未来的小姨子,也是令千金的钢琴教师,你总不会不认识吧?”
成霄闻言,真正是彻头彻尾地大吃一驾。芷英竟然会是罗旖魁的妻子,这简直是天大的意外!
“怎么,芷菱没告诉过你,我是她的妹夫吗?”
旖魁看出成霄满脸的讶异,也觉得满头雾水。
“嗯,我的确是不知道……”
成霄相当窘迫,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他再一次发现,他对邰家的隔阂感已严重到荒谬的程度,也更对芷菱感到不满。她一向极为排斥芷英,开于芷英的婚姻,可能更是蓄意地不屑一提。
“哈哈哈!这成了什么世界!交友满天下,亲家不相识,这种离奇的怪事如果放到剧本里去,倒真是戏感十足!”
“这也怪你啊!旖魁兄,你有好几次来东湖接芷英回家,竟然也不上来打个招呼,
不然,哪有今天这个荒唐的场面!”
成霄被调侃得难为情,仍不忘还以颜色。
“是!是!这条罪名我承认!自从我知道你和芷菱订婚以后,的确想过和你好好叙一叙,回味一下以前寒训时装鬼吓女生、还有抱她们过河的那些鲜事,奈何,我每天都忙得
Missing
芷英冷冷说完,径自走了。旖魁又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洋式动作,把手插进裤袋里,笑笑地说:“找她死党去了。也好,她们在一起有话说,免得像在受活罪一样,要她在这里当一天女主人,好象要她的命。”
“没那个命嘛!我要是有这样一栋别墅,就天天泡在这里,那儿也不想去!对不对,成霄?”
芷菱环顾视野,这栋别墅背出面海,居高临下可瞭望整个淡水河和关渡平原。
成霄对芷菱深感厌恶,不去搭理她,只对旖魁说:“原来这栋别墅是旖魁兄的,我还不知道你是今天园游会的主人呢!”
“借出来让大家玩玩也好,平时我也很少住这里。”
旖魁说完,猛又想起地问芷菱:“对了,芷菱,成宵兄居然不知道我和芷英是夫妻,你这个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嘛!自己的妹妹像个外人似的,搞什么飞机嘛?”
“好啦好啦!我的大制片、大导演,这里又不是摄影棚,不用你救我该怎么做,行吗?只要扯到你那宝贝老婆,你就念成那样?你拿她当宾贝,我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