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护士们出去,芷菱才去端详成霄的表情。
“咦?你不高兴啊?成宵。我特地带了礼物来祝贺我们的手术成功,有什么不好吗?”
说着,身子又扭动着欲向成宵黏过去。
“芷菱,在这襄你能不能收敛一点?你让我很窘,知不知道?”
成霄脸色很难看。
“嘿,我的大院长,你的外表很现代化,骨子里可真是个老骨董!我是你的未婚妻咄!这点亲热算得了什么?只有你才会大为小怪!”
芷菱的措词毫不客气,声音却是又柔又软,以致听起来毫无火药味,只有令人无法抗拒的爱娇。
“好啦!人家以后记住你的话就是了嘛!哪!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更美了?”
芷菱堆了一脸的灿烂笑容,真是叫成霄发不出脾气来。
“嗯。”成霄拉着脸放了下来,平平地说:“怎么,选了今天这个黄道吉日,复出江湖啦?”
见成宵不再生气,芷菱兴高采烈地回答:“就是嘛!成宵。你不知道。人家在小套房里闭关一个月,差点就疯掉!今天终于重见天日,你可要好好陪我去逛逛!”
说着,芷菱同时作出委屈万状的表情,心里却在暗笑,其实她半个月以来即常常戴着墨镜出门乱跑。这么说的用意,当然为了博得成宵的爱怜。
“去吃个晚饭再说吧!我觉得很疲倦了。”
成霄一脸倦容地回答。
芷菱也不继续需索或坚持,反正她有自信让成霄吃过了饭乖乖跟着她走。
在一家称得上台北最高级华丽的日本料理店里,芷菱自在任性地享用昂贵的日式料理,她点了大明虾、鲑鱼子、奶油螃蟹、茂笋手卷、茶碗蒸、花寿司、时鱼汤……一张桌子摆满了精美的餐具和料理。她吃得津津有味,成霄却只有坐着欣赏的份,因为他不喜欢日本菜,而芷菱做事,向来就是只顾自己,我行我素的。
“成霄,你要吃啊!不然等一下怎么有力气陪我逛街呢?”
芷菱硬把一个手卷塞到成霄嘴里。
成霄勉强把手卷吃完,问说:“你妹妹是不是确定今天晚上会去教靓君弹琴?”
“应该是吧!说好了嘛!”
“应该是?芷菱,我要你确定!”
“咦,我怎么确定?教琴的是她,又不是我!”
“芷菱,你能不能用认真一点的态度来处理事情?这件事是你主动居闲促成的,现在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成霄又拉下了脸,沉沉地看着她。
“是啊!算我倒霉,一时冲动把她扯了出来,简直自找晦气上身嘛!”
“你怎么说这种话?她不是你亲妹妹吗?”
“哼!亲妹妹!”
芷菱嚼着明虾,脸上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说是八点要过去的吧?现在……”
成霄看看腕表,话还没说完,芷菱就先发制人:“哦,原来你今晚不肯陪我去逛街,是为了要急着赶回去陪你的宝贝女儿练琴!拜托,她今天晚上上第一堂课,根本玩不出什么名堂来,你别瞎着急了。何况,保母也在一边陪着,用不着你凑热闹。又不是上国家音乐厅表演,紧张什么!”
吱吱喳喳好一番数落,叫成霄简直招架不住。他反问:“芷菱,你还真奇怪,不仅对靓君的事不关心,连对自己妹妹的事也不在乎!”
“我拜托你,以后尽量少在我面前提邰芷英这个人的事,尤其在我吃饭的时候,我会倒胃口!”
芷菱轻视和鄙夷的态度,真叫成霄莫名所以。虽然他和芷菱已订婚半年,却从未见过她的妹妹邰芷英。只知她是音乐系毕业,是个专业钢琴教师,其它一无所知,也因邰家二老都住在南部乡下,他并没有很多机会去了解她们的家庭。
面对着芷菱的轻浮和幼稚,成霄再一次觉得两人的观念和处世态度竟是如此地格格不人,他深深苦恼,当初那个楚楚动人的解语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乏善可陈的浮俗女子?
芷菱不管成霄在想些什么,吃了个大尽全兴,然后说:“好舒服啊!真好吃。成霄,你还吃不吃?”
成霄揪着她,不吭气。
“不吃,那走了。”
芷菱戴上墨镜,挽着成霄走人灯火灿烂的繁华街市中。如果不是不愿意让别人认出她这个窜红中的电视明星而被指指点点,连逛个街都不方便,她倒真希望把她更美丽的脸蛋展示出来以博得别人爱慕艳羡的眼光!
她拖着成霄往SOGO百货的方向走,成霄只担心他们离停车的地方愈来愈远。
“去哪里啊?”
终于,他忍不住问。
“逛精品店啊!我又拿到下一档戏的签约金,买一个都彭的纯金镶钻皮带头和领带夹送你!”
芷菱说得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心领了,我敬谢不敏,不想要那种派头。”
成霄立即拒绝她。
“少土了!像你这样的大医生,竟然能容忍自己用那些便宜货!你知道,稍微象样的人哪个不用名牌、进口货?简直是逊毙了嘛!”
“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用那些东西,你要买,我是不管你的。”
“好,算了。你不要,我要,这总可以了吧!我可要好好买几样东西缟赏自己。”
说着,芷菱拖着成霄进了一家欧洲精品店。她最聪明的地方,就是绝不在成霄面前坚持己见。
成霄看着她在衣架前恣意挑选、乐而不疲的背影,不禁想起了他的前妻。
用信用卡付清了一张巨额帐单,企鹅般地提着左右两堆袋子,成宵悲伤地体悟到自己再一次陷入了错误镑成的泥淖。
而芷菱却是兴高采烈,声音如沾了蜜糖似地对成霄说:“成霄,你真是好慷慨!送我这么多东西!接下来,该让我表现一下了,我请你去跳DISCO,然后看午夜场……。”
“不了,我们今天到此为止。”
成宵不由分说,招来了一部出租车,把芷菱和购物袋统统一古脑儿塞进后座,“碰”地开上车门,连声再见也不说。
第二章
很快地,芷菱开了新戏,回到摄影棚去继续表演她所热爱的戏梦人生,管成霄这也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摆脱了她的纠缠和黏腻,终于能每天准时回家陪靓君吃晚饭,还有,看她练琴。
当成宵第一次看见邱芷英的时候,正是他和芷菱又一次约会回来,靓君练琴到半途的时刻。邰芷英和靓君并排坐在钢琴前,并不理会有人进门来而继续进行教课。她正在教靓君初步的指法,只见她修长白净的一双手柔若无骨地在琴键上抚触滑动,自手腕以至每一吋指节都充满了极度的美感以及极度的认真和尊重,对琴键托付着她全心全意的
情感与信仰。她也不在意背后有人驻足观赏,只是陶然而专注地示范着。她的声音和她的手一样极度柔软婉约,轻言轻语地配合着示范动作而解说。时而,她的柔夷款款轻滑,便如同微风一阵拂动风铃,落下一串令人神为之神驰的曼妙音符,教伫立在后的管成霄只觉一阵阵飘飘然的感动与沉醉,他高高俯看着那一双手,几乎出了坤。
待到一小时的课程结束,邵芷英不慌不忙地擦拭了琴键、阖上琴盖、收好琴谱,起身休息的时候,成霄这才有机会和她打了照面,看清了她的脸。
是一位和芷菱同样五官标致、轮廓出色的美女,所不同的、极大差异的是芷菱是个神情灵动热情的女人,而邵芷英却是满脸的沉静冷漠,她那种慑人的静漠从她明亮双眼所闪动出来的冷冷芒辉中尽现无遗。过肩的长发、素色的飘飘衣裙,朴素纯净的脸庞,简直无法叫成宵把她和刚才的柔曼琴音组合成一体。
不知为什么,和这样一位女子面面相觑竟使成霄感到心虚。
是她那一股逼人的安气和沉静使然吧?
还是他实在无法相信她和芷菱是同胞姊妹,迥然的差异使他大感意外以致有些失控?
或许,两者皆有。
他礼貌地和她打招呼,也不多言语。毕竟,他自己也是一个冷漠的人。
邰芷英甚至只以一个若有还似无的点头动作便了结了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管成霄曾经怀疑,让六岁的靓君亲近这样一个女子是否适宜?
他私下问过靓君,以了解更多她们相处的情况。
“我很喜欢芷英阿姨,她好香好香、好温柔好温柔!对我好好!”
“她,不凶?”
“才不会呢,芷英阿姨最温柔了。”
“她,骂人吗?有没有骂过你?”
“才没有呢,阿姨都一直夸赞我,从来不骂我。”
答案令管成霄大出意料,但他不能完全去相信一个孩子,于是他去征询靓君的保母。
“芷英小姐虽然外表冷冰冰的,我却看得出来她是个面冷心热的女孩子。光从她对待亲君的那种耐心就可以观察出来,老实说,我自己都自叹不如!”
年近四十的管家兼保母叶嫂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