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瑛张开手,掌心中躺着一只精致的香水瓶。
她送她香水?用香水就可以消灭男人的自大,把他栓住?
池瑛笑笑。她从来不用香水。
“啊,你在这。”
池瑛把香水放进上衣口袋。
“祖安呢?”
寻欢也在她旁边坐下。
“他很好,在吃东西。”
“他……”
“唔,你好香。什么味道?”他凑向她,嗅着她身上发散出来的香味。
“不知道。你姊姊送我的香水。祖安有没有……”
“哪个姊姊?”他的脸埋进她的颈侧,贪婪地吸着那气味。“好香的香水,我喜欢。”
池瑛推开他。怎么这香水这么浓,她连瓶盖都还没打开呢。
“大姊。”
“大姊啊!难怪。她是做香水的。”
他又靠过来,伸手搂她。
池瑛倏地站起来,他于是扑了个空,趴在椅子上,然后茫然坐起来,抬起头。
他眼里跳跃着灼热的欲望。
池瑛忽然明白李商隐的话了,以及这瓶香水的作用。
她越发地啼笑皆非,连忙自口袋中拿出那只小瓶子,扔出墙外。
“你把什么东西去了?”
“没什么。”
他眨眨眼,眼光澄明多了。
“现在你好些了吗?”
“我?”他又眨一下眼睛,“我很好啊。不要离我那么远嘛。”他拍拍她原来坐的地方。
池瑛立在原地。“你们怎么出去那么久?”
“有很久吗?我只和祖安说了几句话就回来啦。”他对她诱惑地笑着。“你想我了,是不是?过来嘛,瑛瑛。”
“你爸妈和其它人知道你到了吗?他们等你等得很着急呢。”
“哎,别管他们,我有话跟你说。”他停顿,忽然听出她话中用字的差别。
池瑛微笑。“欢迎姗姗来迟,李少白,很高兴你终于露面了。”
“嗄?”
“不过我想你今晚之前其实已经来过了。”池瑛转身朝屋里走去。“相差一年还是有差别的,李少白。”
李少白怔了半晌,挫折地喊:“不可能嘛!地怎么看出来的?而且天这么黑!”
墙外传来一串愉快的笑声,大门推开,寻欢缓缓踱进来,走到和他难分轩轾的弟弟面前。
“栽了吧?告诉过你,被路走多了,终要自暴其短的。”
丢下这句话,寻欢也走向屋子。
“嘿,下一句应该是,迟早遇见鬼。”李少白对他的背影喊。
“对你未来的嫂子,说话用字当心点。”寻欢扭头朝他抬抬下巴。“你最好进来,该你上场了。”
第十章
池瑛进到屋内时,才发现只有皇上和姚仙女还在,其它人都走了。
他们在客厅,池爸爸、池妈妈则不知在何处。
池瑛马上抽腿要溜,仍慢了一步。
“池瑛。”
皇上叫她,焉能假装没听见?
她硬着头皮走进去。
姚仙女在沙发侧转身,把背对着她。
皇上满脸无奈。“池瑛,你帮我劝劝她。”他央求。
劝?劝什么?
“一个第三者还不够吗?”姚仙女恨恨地说,声音瘖哑,分明哭过。
池瑛更难开口了。显而易见,姚仙女的醋罐子到了这,又打翻了。
为什么呢?池瑛不解。即使皇上对池妈妈旧情不忘,不至于傻到在这里流露出来吧。
“你胡说什么嘛!”皇上哄孩子似的拍拍妻子的肩。“不怕晚辈看笑话?”
“对,我的话都是胡说,我是个笑话。你去找她好了。”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可喻。
池瑛尴尬地边往客厅门倒退边说:“你们……嗯,聊聊。我去……”
有人从后面握住她的双肩,使她停住。
“爸,妈,少白来了。”寻欢报告。
“少白。”姚仙女跳起来。
少白只好现身。“亲爸爸,母后。”
皇上瞪着他。“不必亲,不必后了,你竟然对我下旨?”
“你当真以为你是皇帝啊!”他则被他妻子瞪。“你当我不知道吗?在你心里,早不知纳了多少殡妃了。”
“母后请息怒。”少白伸出手臂拥住他母亲,“孩儿的肩膀借你使用。不过这是件新西装。”
姚仙女本来正要靠上他的肩,演出“哭后”,闻言又推开他。“你‘又’做新西装!”
少白嘻嘻笑。“来见未来的嫂子嘛,总要体面点,你不希望我不够称头,损了你的‘后面’吧?我就是等这套西装才迟到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皇上说。
“迟到总比不到好。”姚仙女说。瞪完老公,她瞪儿子,“你说什么未来的嫂子?”
“就在这呀。”少白指指站在寻欢臂弯中的池瑛。
她要站开,他不让她移动。
“混小子,我叫你来,不是叫你胳臂往外弯的。”姚仙女怒道。
“他是我哥哥,她将是我嫂子,都是自己人,怎么叫往外弯?”少白辩解。
“你自学话起到现在,就这会儿说了句人话。”皇上评道。
“对不起,亲爸爸,我要兼顾诗人、仙人及皇太子,同时也要做人,难免分身乏术。”
少白这句话充满自嘲和苦涩。
皇上怔住,似乎在玩味他这只知吃喝玩乐的儿子,何以忽然说了句有深度的话来。
“你们赞成你们的,我反正反对到底。”姚仙女说,“反对我,不支持我的,从今天起和我脱离关系。”
皇上叹口气。“要不要加上一句:自今以后男婚女嫁互不干涉?”
“你就巴不得……”
“我支持你。“池瑛静静发言。“我也反对。”
“瑛!”寻欢将她转向他。
她轻轻推开他的手,向前走一步,面向姚仙女。
三双错愕地看着池瑛的眼睛,姚仙女的睁得最大。
“我也支持你,仙女。”池妈妈忽然出现。
“这里还有两票。”池韦挽着妻子也来了。
姚仙女看着他们一家,连寻欢在内,他和池韦夫妇站在起但眼光盯着前方的池瑛。
“你反对他们结婚?”姚仙女问池妈妈。“为什么?”
好象她赞成似的。
“我们的婚姻,”回答的是池韦,他深情地俯视妻子半晌,“几乎破碎。经过十年分别,虽然终于化解了当年的意气用事,无法挽回遗憾却已造成。”他望向姚仙女。“仙姨,我爸妈失去了他们的儿子、媳妇十年,他们不想再失去他们的女儿。”
“无法挽回的遗憾?”姚仙女看着他们。“你们不是和好了吗?”
“是的。可是在我们不告而别这段时间,我父亲难以承受打击,他……”池韦住了口。
“他不是好好的?”姚仙女急了。“我看他好好的呀。”
“他不大说话,你没注意到吗?”池妈妈平和地说,“他现在弱听,若听到了,听的也不是别人对他说的话。他总是问非所答,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自言自语。”
“你是说他……痴呆了?”讷讷地问。
池妈妈微微一笑。“我想他只是给自己找了个平静的世界,自得其乐。”
姚仙女注视她心目中多年的情敌好一会。
“这会遗传吗?”她问。
一群人差点倒跌在地。
“有可能。”只有池妈妈冷静地,继续维持她的平和。“假如有一天寻欢对池瑛不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或来个不告而别,她经不起打击,说不定……”
“这是什么话!”姚仙女大喊。“皇上,她在侮辱我们的儿子。”
“寻欢是个有责任感的孩子,”皇上保证,“他是我们所有儿女当中最杰出的一位,他绝不会做一丁点伤害池瑛的事。”
“他若敢伤害鱼池,我第一个收拾他。”姚仙女说,“反正我多的是儿子。”
皇上亲爱地搂着她。“而且我们可以再生。”
“对,”姚仙女依偎着老公,“我很会生儿子。”
寻欢把脸转到一边去偷笑,正好和背转过来窃笑的池瑛相对。他把她拉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母后,她叫池瑛。”少白说。
“不管啦。”姚仙女对池妈妈说:“你不能因为怀疑我儿子的品格,反对这门亲事。你这是偏见。”
“我是预防……”
“那给他打个预防针好了。”姚仙女不耐地挥手。“这样你放心了吧?不反对了吧?”
“我还是反对。”池妈妈说。
姚仙女瞪圆了眼睛。“我看你和我生来就是要做死对头。”
池妈妈微笑。“你赞成你的,我反对我的。”
“这可是你说的。”姚仙女警告道,然后,怔了怔,喃喃:“咦,这句话好耳熟。”
同时她举手对着池瑛全身一挥,池瑛身上的衣服眨眼间变成一件美丽白色新娘礼服。
“啊。”现场唯一彻彻底底的“人”,池韦的妻子徐一梦,惊叹不已。
“我也会。”池韦向她耳语,做个手法,给妻子变上一件紫色晚礼服。
这边,池妈妈说:“仙女,你忘了一样。”
她手指往池瑛头上一点,便给女儿戴上了各色花朵串成的花冠。
“谢谢。”姚仙女说。
“不客气,举手之劳。”池妈妈笑道。“既然你送了我女儿婚纱礼服,我送你儿子燕尾服一套。”
说完,寻欢身上即有了一套崭新的黑色燕尾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