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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嘛?”他们一致不耐烦地问。

  “也许我还来得及在化装舞会结束前赶回去。”宫廷贵妇说。

  “我可不想错过下一场,”芭蕾舞伶说,然后向池韦送个秋波,“除非有人留我。”

  池韦假装没看见。

  “我的比赛还没完哪。”劲装骑师说。

  “双胞胎的另外一个等一下醒了要吃奶。”美少妇说:“我老公不在。”

  “少白还没到。”皇上举手威严地制止他们,“等他来了再说。”

  他们马上七嘴八舌嚷起来。

  “等他?我都又生一堆小孩了。”

  “那个迟到大王,早知道要等他,我明年再来。”

  “迟到?他根本常常不到。要等,你们等,我还有个卫冕赛在等我呢。”

  “我的酒要变成醋了。”

  “他有说要来吗?他如果说了,他根本不会到。他如果没说,更用不着等他。”

  真的有个李少白。池瑛不禁后悔曾怀疑寻欢。

  而且看起来,听起来,李少白还是个纪录不良的不守时、不守信的家伙。

  “圣旨到!”一个响亮的声音在空中某处宣布。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骑师咕哝。

  但李少白并没有出现。

  大家引颈张望、等待时———尤其已好奇到极点的池瑛———一支金黄色,像画轴般的卷轴,绑在一个迷你降落伞上,变魔术似的冒出来,缓缓下降。

  寻欢接住了它。

  他打开卷轴,在他旁边的池瑛好奇地伸着脖子看。

  还真的和古代帝王用的圣旨丝布一样呢。

  里面夹卷着一支令牌。

  “这小子,竟来对我下旨。”皇上大为不满。“他说什么?”

  “令牌先到,他随后就到。”寻欢把“圣旨”和令牌一起递给父亲。“请大家稍安勿躁。”

  “押韵。他还押韵。”姚仙女欣喜若狂。“皇上,我早跟你说了,这孩子有李白的诗才。”

  “是哟,他出生时,边哭边吟‘春眠不觉晓’呢。”芭蕾舞伶讽刺地说。

  “‘春眠不觉晓’和李白有什么关系?”骑师斥道,“‘把酒祝东风’才是李白的诗。有点常识好不好?”

  “诗就是诗,和常识有什关系?”宫廷贵妇撇嘴嘲笑他们。“还有,你们都错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才是李白的诗。他是个酒鬼,懂了吗?他就是喝醉了,抓着酒壸问老天:‘为什么没有明月?’老天告诉他:‘没有就是没有。’那天不是十五,哪来的月亮?他为了要看明月,天天等,天天喝,喝到醉死。”

  “那他死以前到底看到月亮没有?”美少妇问。

  “我怎么知道?”宫廷贵妇白她一眼,“他又没有告诉我。”

  他们几个驳来驳去时,皇上频频呻吟。

  “李白是看到水中月亮的倒影,醉眼蒙拢,以为那是真的月亮,突然近到伸手可及,他想捞月,因此淹死了。”

  一干自以为是者,头转来转去寻找这个口齿清晰、头头是道的学者。

  “‘春眠不觉晓’是孟浩然的诗,‘明月几时有’是苏拭写的,而且还是宋词,不是诗,和欧阳修的‘把酒祝东风’一样,都是宋词。啧,宋词三百首里面有嘛。”祖安又说。

  当他们发现说话的人是个小男孩,无不瞪圆了眼睛。

  寻欢笑着为祖安鼓掌。

  池韦向儿子竖起大拇指。池妈妈在一旁哈哈大笑。

  皇上简直要气晕了。那长子李自成不懂诗便也罢了,三个女儿,李商隐、李靖、李清照,今天可是把史上伟大诗人们的诗誉糟塌得一乾二净啦。

  “真的是好笑。”姚仙女评道,“一个小鬼,哪里晓得李白怎么死的?”

  “书上写的。”祖安反驳。“而且我不是小鬼,我叫池祖安。”

  芭蕾舞伶半蹲到他前面。“你几岁,小亲亲?”

  祖安被她娇滴滴的声音吓得躲到他爸爸后面。

  “他是我爸爸,你问他。”他说。

  “你……”芭雷舞伶立刻回到她最初的心仪者。

  “他是我丈夫。”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

  ※※※

  池家从来不曾如此热闹、宾客云集过。

  唔,闹是相当闹了。寻欢的家人的嘴似乎没有一刻能停息,对每件事,不管对错,或是否与他们相关,他们都各有各的意见。

  寻欢显然是唯一的例外。

  李少白始终没有出现。

  不过祖安的妈妈的出现,使李氏一家的神奇式现身,变得相形失色。

  她嫂子的突然回家,带给他家大小的惊喜和震撼,超过早她一天回来的池韦。

  连整座屋子快要闹哄哄闹翻天都不见人的池爸爸,也从不知什么地方出来了。

  祖安接受妈妈的反应,没有对他爸爸那么自然快速,他似乎吓着了,呆了一下,跑了出去。

  当池韦要去追儿子,寻欢扯扯他,用眼神暗示他应该把握机会,和妻子谈谈,寻欢则自己去找男孩安抚他。

  那一剎那,整个厨房安静得彷佛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池韦一声不响牵着阔别十年的妻子的手,走了出去。

  李氏一家立刻恢复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的主题仍是要不要等李少白。

  “少一个人表决不算数。”最后姚仙女说。

  “表决什么?”她的儿女们问。

  她指着池瑛。“寻欢要娶这个鱼池。”

  我没说要嫁他。池瑛想说。可是没有她开口发言的机会。

  “亲亲,她叫池瑛。”皇上说。

  “寻欢要结婚了?太好了。”李自成说。

  “恭喜你。”美少妇亲切地握握池瑛的手。“要速战速决。”

  她,池瑛后来知道,是李商隐,寻欢的大姊。

  “既然是喜事,我原谅你们把我从舞会中拉出来。”

  这是宫廷贵妇,寻欢的二姊,李靖。她在池瑛两颊印上两个鲜红层印,以示欢迎她加入李家。

  酒桶里的,是李鸿章,寻欢的二哥。

  他说:“你们喜宴上的喜酒由我包办。”

  “我太高兴了。我说什么好?”李清照,芭雷舞伶,你们两张包厢票,来看我表演。欢哥从不肯去看我的演出。”

  “为什么?”池瑛问。

  “太多名媛贵妇了,他怕被绑架。”

  接着这几个兄弟姊妹一齐问他们的母亲,“我们可以走了吧?”

  姚仙女大大不悦。“还少了少白。”

  “已经超过大半数啦,我们都同意。”李自成说。

  “我看你根本不需要我们参与表决,”李商隐说,“你是叫我们来投你的指定票的。”

  “为什么,妈?”李清照说,“池瑛有个那么帅的哥哥,她哥哥有个那么聪明的儿子,她配欢哥,再合适不过了。”

  沉默老半天未发一语的池爸爸,忽然冒出一句话短评,“咦,这个说词有条有理。”

  皇上瞄了眼池爸爸,告诉他的孩子们,“你们母后陆下因为反对而反对。”

  “因为……什么?”他们问。

  “她疑心我对月儿旧情难忘,把由妒生的醋,倒在池瑛身上。”

  “你仲听见没有?”姚仙女立时发作,同儿女们寻求支持,“又是甜蜜蜜的月儿,又是鱼池,还把我说成醋,我看李白是给他淹死的。无怪给少白取名少白。少了一个白,意思就是少了李白。”

  没有人听懂她的七拼八凑造句。

  “谁是月儿?”酒桶里的李鸿章问。

  “李白没捞着的那个。”姚仙女悻悻然地说。“你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老喜欢泡在酒桶里了吧?”

  “不明白。”他老老实实回答。

  “哎,反正今天是为寻欢的婚事集合的,”李自成说,“我赞成。我走了。”说着就消失了。

  “我也赞成。我也走了。”

  “我一样。”

  “我也是。”“我……”

  刚轮到李鸿章,姚仙女大喊一声威震八方———

  “统统给我回来!”

  咚咚咚咚,都走了的四个,彷佛树上的果子给摇了下来,一个个跌坐在地上呻吟。

  “还好我带着桶不方便,走得慢。”李鸿章庆幸地喃喃。

  而池瑛一直还以为只有她的家人与众不同呢。

  此刻,她坐在院子里,回想那一场乱哪,不禁摇头,简直不知该笑还是……笑。

  真的是好笑。

  他们吵吵闹闹之余,还有人记得要吃晚饭呢。

  既然一时不被容许离开,李鸿章变走了酒桶,西装笔挺地现出全身。

  寻欢的哥哥们个个像他们的父亲,高大英俊。姊妹们尽皆美女,加上丝毫不见老、生了一群儿女依然苗条的姚仙女,李家可谓一门俊男,美女如云。

  池妈妈今晚可是尽情地露了一手。她眨眼间变出了一桌山珍海味。

  池爸爸照旧三两下吃完,去进行他的星期四饭后娱乐,其它一干人等,他全当他们不存在。

  她哥哥、嫂嫂,寻欢和祖安,都没回来。

  当李家兄弟姊妹忽然明白,原来他们的父母和池瑛的爸妈,年轻时有段四角之争,马上兴味盎然,话匣子一开越发不可收拾。

  池瑛则逃了出来。

  不知她哥哥和她嫂子谈得如何?希望他们能言归于好,倘若他们再度破裂,祖安今可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未足月婴儿,他恐怕受不了这个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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