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拉倒。”安曼作势要拿走。
她抓住盘子。“没说不吃呀。不过提醒你要注意营养均衡和卫生嘛,这么小心眼儿 。”
安曼抱着双臂瞪她。她嘻嘻一笑,埋头大吃起来,片刻工夫,即盘底朝天,还捧起 盘子,把酱汁舔得一干二净,杯汤简直是一口倒进喉咙。
“小鬼,这种吃法,当心消化不良。你是饿了多久了?”安曼有些心疼。
“啧,这样就省得你冼盘子啦。”
安曼摇头叹气。“吃饱了没有?”
“如果还是速食,不必啦。有没有新鲜水果?”
“对不起,我今天没去市场。”
昨天熬夜录影,好不容易今天没有通告,安曼原来打算在家好好休息及看剧本的。
“没关系,来日方长。”
什么?安曼大惊失色,小妮子站起来走了出去。
她在客厅东摸西看,四下打量。
“花这么多钱装潢屋子,却吃速食、杯汤,你的生活概念应该修正一下。”
这个小计人厌。她应该就此打发她走了,安曼却听见自己在向她解释--“所有装 撗、设计都是朋友帮的忙,卖家具的也是相热的朋友,价格算得很便宜。”
“跟你说个故事。一个尼姑向一个富商化缘,请他捐钱资助兴建庙堂。他赏了尼姑 几个铜板,还十分不悦。同时呢,他屋里坐着个骨董商,送来一座据说是唐朝的宫灯。 富商问那宫灯要多少钱。
““不多,老爷,您是熟人了,我能赚您的钱吗?两万,照原价,这可是半卖半送 啦。”
骨董商说。
“富商大喜,心想,一座唐朝宫灯才两万,便宜。他马上付现。”
安曼对她眯眯眼晴。
“好故事,小鬼。它给你什么启示?”
“拥有一切的人在应该付出的时候,偏偏特别吝啬。”
“唔,是有一点。遇到花言巧语的骗徒,小心上当。”
“你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卖你家具的所谓相熟朋友,说不定占了你便宜,你还感激得不得了。知人知面不 知心哪。”
“哼,说得好,小鬼。”
小妮子很豪气的拍拍她的肩。
“现在起你不用担心,有了我,任骗子或恶人再诡计多端,也无处遁形。”
安曼再次教她弄得啼笑皆非。
“你长得像照妖镜不成?”
她对着安曼端详。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俩长得很像?”
安曼又叹一口气。“我没那么大的福慧。你还是到别处去……”
“我本来有一张我小时候我们合照的照片,可惜扒手偷我钱包时一起扒走了,不然 拿给你看,便是一件铁一般的物证。”
她真是不死心。
“嗯,把你可怜的爸爸叫来,他或许可以当人证。”
“没办法。”
“扒手连他一起偷了?”
“他死了。”
安曼盯着她。她悲戚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对不起。”
“哎,别难过。他若地下有如,晓得我找到了你,一定含笑九泉了。”
悲与喜之间的转变这么快,得过金钟奖最佳女演员的安曼都有些自叹弗如。小鬼若 去当演员,肯定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听着,也许你父亲去世,没有母亲,都是真的。我很同情,可是你不能……”
“同情!”她瞪着大眼睛,大喊:“同情?”
安曼感到一阵不安。真是莫名其妙。
“如果你无处可去,我可以让你在这住几天,但你不能长久住在这。”
“你把我当过路的叫化子吗?”
“你不是尼姑,我也不是富商。慢着,我跟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说这些做什么?”安 曼懊恼的咕哝。
“你打定主意不认我就是了,对不对?”
“我不是你母亲。你找错人了。”
有一会儿,安曼以为她会哭,或耍赖。两者她都不知要如何应付。
结果静默地抿着嘴半晌,她说:“我要上厕所。”
“在那边,过走道,第三扇门。”
安曼刚要喘一口气,思索如何处婵这个平空冒出来的麻烦,电话响了。
第二章
“安曼,猜猜本周收到多少观众写给你的信?”
“她是我妈妈”的编剧汪碧芸,劈头就哇哇叫,她的兴奋今天一点也感染不了安曼 。
“恐怕多半是骂我的吧?”
“一封也没有。崔文姬的坚毅、果敢,成了全国女性效法的榜样。许多已婚男人现 在都减少应酬,尽量下了班就回家陪老婆,有的还甜甜蜜蜜带巧克力和一束鲜花回家。 卖巧克力的和花店都太发利市,全部寄感谢卡给你。那些得以重温恋爱时的浪漫的家庭 主妇,写信的写信,寄礼物的寄礼物。观众为你疯狂哪!”
“你说的是千面艳姬崔文姬吧。”
“是你出神入化的演技演活了她。”
“看来我是演得太活了。”
碧芸终于听出她语调有异。
“怎么了?有无聊分子骚扰你?”
“有人上门认我做亲生妈妈。”
“阤?有这回事?”
安曼大略对她说了一遍。
碧芸大笑。“我还以为天下最会天花乱坠瞎掰的就属干编剧的人了,我呢,又是其 中精华,想不到这小鬼比我还厉害,莫非想抢我的饭碗不成?”
“你没看到她的演技,我看我也要提早退休了。”
“现在的小孩子真不可小觑哦,我告诉你,个个人小鬼大,比猴子还精。她现在人 呢?”
“在洗手间。”
怎么去了那么久?安曼望向通往浴室的走道,开始有些担心。
“你要拿她怎么办?”碧芸间。
“我正在伤脑筋呢。看样子她是打定主意赖在这不走了。”
“我可得走了。对了,我有个朋友在青少年辅导中心当义工,要不要我打个电话, 叫他去帮你把那个女孩带走?”
“她不像不良少女咄。”
“那个中心又不是监牢,他们的主旨是辅导青少年。”
“我再和她谈谈好了,实在不行,再请你的朋友帮忙。”
“那你最好快点。我在老地方等你,有要紧事跟你说。”
挂了电话,安曼去敲浴室的门,没有回应,推开门,里面哪里有人?
小鬼的帆布袋还在客厅,而且安曼不和佸她会如此容易的自行离开。
忽然,地想到利用租房子、借电话等等名义,混入居宅偷窃、抢劫的新闻,并忆起 小鬼多么留意她屋内的摆设。
她急急赶到卧室,女孩果然在那,站在打开的衣橱前面,俨然在自己房间,无法决 定该穿哪一件衣服似的。
安曼砰砰关起衣橱门。
“你闯进我的卧室做什么?”
“看看而已,这么紧张干嘛?啧啧,满满一大橱,穿这么多衣服,不嫌累吗?”
安曼气得要命,可是不知怎地,没法对她发火。
“我又不是一次把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
“每天光是要决定应该选哪一件,应该如何搭配,就够累死人了。”
安曼确实常有这种烦恼,不过她听得出小鬼批评的语调中的羡慕。
她又打开衣橱。
“你喜欢哪几件,选了拿走吧。”
“孔子说,不食嗟来食!”
这次是她砰砰把门关回去,不屑地撇着嘴。
“这句话是孔子说的吗?”安曼扬起眉。
“不是吗?那大概是孟子吧。”
“你不是饱读诗书吗?”
“你有没有看过“云州大儒侠”?里面有个怪老子,武功盖世,各门各派或无门无 派的武艺,无所不精,可是他常常因为会的大多,反而不记得该用哪一招。”
“不记得就说不记得,还自比武林大侠。”
“哎,不记得表示不重要嘛。”
安曼忍俊不住。“都是你的歪理。”
她嘻嘻笑。“有理行遍天下,皆它什么理呀。哇,法国铜床哩。吃饱了就困了。”
安曼连忙拉住她。
“小鬼,我们说好了,你吃饱就要乖乖回家,不能赖皮。”
“我是回家啦,我乖乖和你进来了,不是吗?”
安曼开始觉得头痛了。
“别胡闹了。”她正色道:“我说过我会借你车钱,现在仍然算数。或者你告诉我 你从哪来,我送你回去,让我送佛送上西天好了。”
“啧,有这种妈妈吗?无端端诅咒自己女儿归西,还亲自相送呢。”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妈妈。我有我的生活、我的工作,而你,应该回你自己的 家。”
“我说了好多过了,我没有家了。你要是坚决不认我,我只有四处去流浪,到最后 就变成问题少女。”
“你威胁我是没有用的。”
“你不关心我的死活,是因为对我没有感情。我不怪你,毕竟我们今天才见面。感 情是可以培养的。再说母女亲情是天性,我可以给你时间。”
又在那自说自话。短短一、两个小时,安曼已被小妮子整得筋疲力尽。应付她比拍 戏还累人。
“多谢你的宽宏大量,可是你不能在我这久留。”安曼对她板起脸,“你有三个选 择。
一,你自己离开。二,我开车送你。三,我打电话给青少年辅导中心,你可以请他 们协助你寻找你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