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媚,我爱你!”他在她背后发出胜利的呼喊。
第四章
她就像有凶神恶煞在后头追赶似地往前直冲,直到忽然想起那个客户的打字行已经走过头了,这才紧急煞住脚步停了下来,正好站在一家面包店的玻璃橱窗前。
不经意地,她从玻璃的反光中看见自己。仓皇、混乱、悸动和燥热!一脸的六神无主!
什么用工作忘忧?平日的神圣口号现在完全失去了作用,只因为吴启邦又在她的生命中出现?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他!可是,她更清楚现在她完全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情,更别说去拜访客户、冲业绩!摸摸脸颊,湿湿的泪痕犹未干。听听自己的心跳,这样拚命地鼓动……她恨自己竟是这么没出息,只因为他的出现而这般夸张地乱了手脚!
于是,连挣扎着想走回头去找那个客户的念头她都放弃了。
只是像游魂一般在街上飘浮,她从来不曾觉得自已是如此孤独,如此无助!
不知道是在哪一个街的转角,她发现了一家CoffeeShop,随即如逢救星一般钻了进去,躲进一个最偏僻的角落。
忍着等到服务生送上咖啡退下,她终于获得了一个给自己放任哭泣的空间,趴在桌面上,无声地哭了个够……。
她愈想愈伤感!独自一个人在傍晚的CoffeeShop裹偷偷哭着,连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一个安慰自己的对象,一句温暖的言语,都没有!
在自伤沉沦中,行动电话在皮包里不甘被遗忘地叫了起来,她只好强打起精神,取出来听。
“是贞媚吗?”
想不到是郭家河!
她心里升上一股强烈的渴望,如果他在身边,该多好!然而,也只是个电话而已,谁会理解她当今的处境?她心一酸,答不上话来。
“喂,是贞媚吗?”郭家河又问一句。声音大了些,也迫切了些。
“嗯,我是。”她拚命挤出来的只有这么两三个音节。
“贞媚,你在哪里?我有事情找你,你什么时候回店里来?”
“我,我不想回去了,今天我不回去了,大郭,有事明天再说可以吗?”
她忍住悲情,尽量不想让他察觉异状,可是内心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想法,她矛盾极了。
“你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帮忙?”
大郭突然啰唆起来,似乎连她想偶尔提早几个钟头下班都不肯痛快成全!她平时可是比谁都敬业的,而他向来也不是这么小器的人。他拖延着不肯挂电话,又说:“我想现在就和你谈。如果你不想回办公室,在外面也可以。这样方便吗?你在哪裹?我过去找你……。”他紧张不放地问着。
贞媚有些心烦,甚至有些伤心、失望和愤概。对于他的事,她向来都是毫无保留地付出关怀和热心,而现在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却一迳要和她谈事,对她的行踪紧迫不放。
她吐了一口气,认命地告诉他:“好吧,你开车过来,我在门口等你。”
看看外面那个十字路口,她对他讲了CoffeeShop的名字。
挂了电话,她取出仕妆包把自己一张脸弄干净,同时埋怨着大郭有什么事重要得非如此小题大做找她谈,补好妆,买了单,她才走出店门口,就看见大郭的车子开过来。
他的表情带着点迫切、带着点不自然,和平时不太一样地盯着她看。她钻进车子,坐在他旁送,他一面开车,一面说:“贞媚,我只是要当面谢谢你对我伸出援手,那笔钱我已经送出去了,约也已经签了。如果你有空,我带你去现场看一看,已经动工在整修装潢了。”
他恳恳切切地告诉她婚纱广场的筹备作业,可是她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面有一些不一样的成分。
她讪讪地、无精打采地回答他:“原来你是要告诉我这些。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不用急着对我说明或交代什么,我哪里也不想去。”
她知道他一向是个最没有手段的老板,但若因为她拿出两百万帮他去扩增事业,似乎也没有必要对她这么唯唯诺诺,他一定还有其他的事!
贞媚猜测着,却没有心情去追究。自己的伤心事满腔满肚,谁来关心她?这个世界上人人关心自己,连郭家河也不例外!
大郭缓缓沿着路肩开车,自顾自道:“你真的不想去工地看看?规模相当可观的,毕竟你也有一份,也是出钱的老板!”
说完,顿了几秒钟,忽然换到另一种小心的、慎重的语气,温温存存地凝视着她、轻声地问:“贞媚,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我?我没怎样啊?”贞媚吓一跳,好像被人看穿心事,不自然地掩饰着。
“颂唐告诉我,早上发生了一个今你很不愉快的状况,我不能不Care……。”
“罗颂唐这个长舌男!大嘴巴!”贞媚哪管他是什么皇亲国戚,脱口便骂出来。
大郭谨慎的劝道:“别怪颂唐,是我要找你,他才把你的情况告诉我。贞媚,你哭过了?”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贞媚眼眶又红了起来。
他像是有备而来,立刻遮给她一小包面纸,等着她擦眼泪。
贞媚拭了又拭,足足有两、三分钟之久后,才有办法止住眼泪,装出笑容问大郭:“你从来没看我这么丑过,对不对?”
“不会,无论怎样,你都是一个很漂亮、很迷人的女孩子。”
大郭用怜恤的声音给她打气,她却用更惨淡的笑容告诉他:“你们看我表面风风光光的,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感情的世界里,自己是多么落魄、多么潦倒!”说着,突然伤心地低下头去啜泣着。
“贞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不一定是你?”
他用心照不宣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在提醒她,同是天涯沦落人哪!
“难道会是你?”贞媚挤出一句。
果然,伤心话题一转移到家河身上,她便不再哭得那么厉害、伤心得那么投入了。
大郭接道:“当然不是我,所以,也当然不会是你!也许我们在爱情上受挫,但是我们还是有人来关心,不是完完全合一无所有,对不对?”
“大郭,原来你是专程来安慰我的!对不对?”贞媚恍然大梧。
“我不否认。当我知道你的状况,我不能视若无睹,装做什么也不知道!贞媚,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我希望我能帮助你!”
“好啊,我接受!刚才我还自怨自艾,一个人待在CoffeeShop里痛哭呢!总算有一个人关心我,我以为我是被全世界遗弃了!”
顿时间,她觉得又安慰、又自弃,索性放任说道:“你车上有没有酒?我需要酒,你能给我吗?如果没有,你陪我找一个地方喝酒去!”
“贞媚,你不要为了一个已经分手的男人自暴自弃!”
“谁说这是自暴自弃?我又不是二岁小孩,难道喝了酒就会去跳楼?这是你不肯帮我寻找快乐的借口罢了!”贞媚失望得忿慨起来。
“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聊聊,你想去哪里?”家河心生怜借,只好依她。
她瞧瞧车窗外,已接近民权大桥。
“PUB还没营业呢,走自强隧道去外双溪吃土鸡吧!”
家河找上一家土鸡城,于是两人就在杜鹃花环绕的露天庭园中对酌起来,由于不是假日,时间也还早,宽广的庭园中就只有他们这一桌。
“翠麟姊怎么样?今天你不打算回去?”贞媚默默喝了一些酒,才打破沉默。
“她一直和我冷战,而且,明天就要到澳洲去了,却还不肯拉下身段!我既然没有把她留下来的力量,只好任由她去。”家河满脸无奈。
“这是不是很讽刺?每个人都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但是却能带给别人力量!大郭,谢谢你今天陪我,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已经打算和别人结婚了,你又何必为他烦恼?”
“你是说,如果他没有和另外一个女人走进礼堂,我就可以和他覆水重收?如果他忏悔回头,我就可以重回他的怀抱?”
“我不知道他有多么值得你爱,也不清楚你们的过去。”
“我爱他爱得掏心挖肺,就像翠麟姊爱你!但是翠麟姊爱上的是一个好男人,她结婚了,我爱的人却选择离开了我!如果我命中注定没有好男人,那么,当坏男人回头时,我是不是别无选择?”她凄楚地吞下一口酒,傻傻地问他。
“你是说,他要回头?”
大郭不明白贞媚话语背后有那么一个事实:她和吴启邦已经又见过面了。
“嗯,大郭,也许你会看轻我,我还让他吻了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抗拒得了他?在感情的世界里,我不仅很潦倒,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无能。我是不是很贱?”